在沈授的兇性達到巔峰之際,那種一分為二的撕裂視野再度出現。


    這一次透過右眼,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現在的人頭已經變成了呲著獠牙的犬首。


    左眼所視,仍是那自己熟悉的樣貌,一切並未因他內心的變化而有所異變。


    然而,這突兀的反差卻讓他心頭一震,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誕與恐懼悄然滋生。


    他試圖用左眼去否定右眼所見的怪誕景象。


    但他卻無奈地發現,無論如何自欺欺人,那股源自內心深處的野性與狂暴都在不斷侵蝕著他的理智。


    他仿佛站在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中央,一邊是人性的理智冷靜,另一邊則是獸性的黑暗與狂野。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理智與瘋狂之間的痛苦掙紮。


    沈授的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的眼神在清明與混沌之間遊離不定。


    他能感受到,人性正在被獸性的陰霾一點點吞噬。


    沈授想過要用外引玄炁或者無相麵具去壓製獸性,然而這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被玄炁的意誌同化內心,又或者被無相麵具徹底抹除掉自我意識,皆非明智之舉。


    他甚至覺得,那樣還不如遵從現在內心的野性——徹底變成一條瘋狗。


    而此時,忽然間,沈授隻覺一股溫和力量自孫緦綺掌心湧入體內。


    不像是之前那單純的玄真氣,反而像是一種無形無相的心之氣息。


    隨著這心氣滲入沈授心中,那狂暴意念也漸漸平息下來。


    他心中稍安,但臉上的凝重之色並未褪去。


    “單純依靠緦綺的力量輔助是不夠的,我還是得要自己的心念去掌控住。”


    沈授深知,若繼續依賴這種種外物終非長久之計。


    真正的解決之道,還需從內心尋起。


    他開始嚐試著去傾聽那內心深處的野獸之聲,試圖理解其存在的意義與需求。


    他發現,那野獸並非全然邪惡,它代表著原始的衝動與力量,是沈授內心深處被壓抑的真實自我。


    “難道說,並非是獸紋的力量帶給了我兇性,而是說——我的心中本就潛藏著像野獸一樣的兇性!”


    沈授開始反思,自己是否曾經過於苛求理智與完美,而忽視了人性中本就固有的一部分。


    前世,他見過了太多——罔顧道德法律的衣冠禽獸。


    曾經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極端利己主義之人。


    然而現在想來,就像是在如今所處的邪異世界,若是人人都失去了道德法律這些外在束縛,那麽人和野獸真的還有什麽區別嗎。


    “人本就是野獸演化而來。


    和人一樣,野獸之間也有情愛、欲望、仇憎等等。


    說到底,人也不過是被規則和禮儀所約束的野獸罷了。


    既然如此,那麽人性獸性又有何界限呢?


    又或許,所謂的人性,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高傲罷了。”


    冷笑一聲,他開始嚐試與這股獸性共存,而非一味地壓製與逃避。


    而他發現,當自己不再抗拒這股力量時,反而能夠更自如地駕馭它,使其為自己的意誌所用。


    沈授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騎乘著一匹脫韁的狂飆野馬,在陡峭的山路上疾馳。


    “沒有必要去壓製獸性,隻需要用理智稍加引導即可!”


    他學會了傾聽野馬的心聲,理解它的渴望,然後在適當時機,給予它釋放的出口,讓它在可控的範圍內盡情奔跑。


    每一次野馬的奔騰,都仿佛是他內心力量的一次釋放。


    這樣,沈授與野馬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


    他不再是單純地去駕馭,而是與野馬相互融合,互相適應著彼此的節奏與力量。


    就在這時,沈授忽然想到了——之前從那隼神道道眾手中得到的【撕肺手】修行法。


    “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去專心駕馭野性。


    若是借助這股力量去修行撕肺手,是否可行。


    畢竟都是屬於獸類的力量,或許可以通用?”


    撕肺手的修行法不是什麽咒法或者運氣方法,而是一係列的怪異姿勢。


    就像是讓人去模仿鷹隼的姿態。


    但這些姿勢並非為了導引氣息,而是為了讓人更容易假想——自己也是一隻鷹隼。


    甚至是讓人在心底認為——自己就是一隻鷹隼!


    沈授此時也顧不得滑稽了,就開始像隻鳥人一樣手舞足蹈、上躥下跳。


    他擺出一個個奇異的姿勢,仿佛真的化身為了一隻正在翱翔天際的鷹隼。


    盡管在外人看來可能頗為古怪,但沈授卻沉浸在了這種奇妙的狀態之中。


    隨著他動作的變換,一股股源自獸類的野性與狂放在他體內激蕩,與孫緦綺給予的心氣相互交織,形成了一種奇異而強大的力量。


    此時沈授這一舉動可是把大熊嚇得不輕。


    但孫緦綺卻是反而安心下來,她似乎可以看懂沈授是在做什麽。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認可,低聲自語:“這隼神道的修行法門,看似簡單,實則蘊含深意。


    他能如此迅速地進入心化狀態,確實不易。”


    正常的修士,無法拋卻屬於人的自尊自傲,自然也難以真正想象自己是鷹隼;


    而那些獸宗的極端修士,卻又徹底拋棄人性,單純盲目追求獸性——最終會徹底失去本心、陷入癲狂。


    然而沈授此刻,卻仿佛是將人性和獸性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孫緦綺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緊盯著沈授的一舉一動,仿佛也在感應著他體內那股正在孕育的野性力量。


    隨著沈授動作的愈發嫻熟,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微微顫動,一股股無形的波動在四周擴散開來。


    就這樣以各種怪異姿態活蹦亂跳了一段時間,沈授漸漸發現自己體內的狂暴力量得到了有效的耗散。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發出細微的聲響。


    【度化妄世之人心兇犬,奪‘狠’之法殘碎,賞下等善德。】


    “什麽情況,人心兇犬?


    難道這犬首曾經真的是人?”


    沈授的眼神逐漸恢複了清明。


    他喘著粗氣暫且停下來,感受檢查著自身狀況。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雙手此刻正微微顫抖。


    但沈授卻從這顫抖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與活力。


    “方才多謝。”沈授低聲道謝。


    孫緦綺輕聲道:“不必客氣。”


    沈授微微點頭,心中卻是明白,這獸紋力量太過詭異,若不能徹底掌控,遲早會成為威脅。


    而此時,他發現自己的手臂上也完整產生了類似的獸紋,但若是不注入血氣倒也不明顯。


    而這獸紋卻和之前犬首的不完全一樣,其中還有隼神道的影子夾雜著。


    “我按照那修行法去轉化力量,結果也產生了隼神道的獸紋嘛?


    但畢竟我沒有吃過什麽鷹隼,應該不會也變成那樣的怪物吧?


    緦綺,你可知道這獸紋究竟是何物?


    為什麽邪物身上會有道紋?”沈授沉聲問道。


    孫緦綺聞言,秀眉微蹙,思索片刻後,緩緩道:“我曾聽我師父提起過,萬物皆有大道殘碎。


    這犬首應是吞噬了不少同類生出了道紋。”


    “隻要吞噬同類就行?”


    沈授眼神微凝,似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那豈不是……若是有心之人,以這方法培養出一批怪物來,那世間豈不是要大亂?”


    孫緦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聲道:“這修行法雖強,但風險極大,你需謹慎使用。


    而且,那邪物身上的道紋凝聚——似乎是還得需要一種蛻變,應該是叫作蠱變。”


    “這倒的確很像是在養蠱。”


    沈授再度注入血氣去嚐試,而此番催發出的血爪威力增強了不少,足足可以射出去數丈之遠。


    獸紋在他手臂上閃爍,似乎與血氣產生了某種共鳴,讓他對這股力量的掌控更加得心應手。


    然而,沈授心中依舊警惕,這力量雖強,卻也伴隨著未知的風險。


    而且這隨手一擊,卻是直接消損其五分之一的血氣!


    沈授臉色微微一變,這消耗之大,可遠超他的預料。


    “消耗也太大了吧?要是打起架來,這可不是在燒血,而是在燒命啊。”


    “那是自然的,若是道術施展沒有損耗,又怎麽會有那麽大威力呢?


    話說迴來,你這道術的息時大概會是多久?”


    與此同時,沈授感受到自己的獸紋暫時無法催發了——即便是注入血氣也沒有那種激發的感覺。


    “息時大概十息左右。”


    “啊?這麽短?”


    “這很短嗎?打起來的話,十息都夠我被砍死好幾次了。”


    孫緦綺詫異道:“我的玄炁障息時是三十息,甚至還有上百息的。”


    “息時可以縮短嗎?”


    “好像是有一種道法可以,但我不會那個。”


    沈授皺了皺眉,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能縮短息時,甚至是連續使用道術,無疑能讓他在戰鬥中占據更大的優勢。


    “欸熊琛,你身上有道紋嗎?”


    熊琛頓時抱緊胸口,“你想幹嘛?”


    沈授翻了個白眼,“別害怕,我就問問而已。”


    “我能對你怎麽樣?我就是看看你的道紋長啥樣。”


    “好像,沒有吧?”熊琛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露出胸口的一片毛皮。


    孫緦綺搖頭道:“看它的樣子似乎完全沒煉化掉獸丹,自然不會有獸紋凝練出來的。


    其實這個過程很兇險,一旦獸性壓過人性,那就會——”


    “變成真正的怪物?該死,這犬首以前該不會是人吧?”


    沈授臉色微變,腦海中閃過諸多不好的念頭。


    “有可能,但更可能是因為它吃了不少人,逐漸產生了一點人性,所以才會呈現人形。”


    “心性影響肉體?又是唯心主義?”


    “唯心主義?”


    “沒什麽,要不你教教熊琛如何煉化?


    熊琛,其實你還是想變迴人形的吧?”


    “那當然了,誰願意天天頂著個熊頭熊掌的?”


    熊琛說著,眼中流露出一絲哀怨,似乎對自己如今的模樣極為不滿。


    孫緦綺遲疑道:“隻是我並非主修煉道,他現在以熊身也無法使用尋常修行法。


    對於煉道咒法,我隻知曉一種損耗生氣為代價的手段。”


    “減壽?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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