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宗室家族之內,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故而“嫡長子”這三個字有多值錢可想而知。


    但西越國王室的這位庶子,卻讓無數人在私底下暗自歎惋,文成武就,就連弓馬射箭皆是無一不精,卻偏偏是個貴妃之子而非皇後所出。


    西越都城,甘寧城。


    與南陽國都選址邊境不同,這座城位於西越國土中部地帶,控扼南北方,牽製東西部。


    這個西越國最為尊貴的庶子小時候還會想,為什麽父親萬事總是會先考慮到大哥而不是我?為什麽連姑姑也對大哥極為疼惜卻與我不親近?為什麽大哥一天到晚隻會待在房裏讀書就得到了一切,而自己每日勤加習武渾身傷痕卻得不到應有的關懷?


    難道就隻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側室,而自己是個庶出之子嗎?


    但長大之後,他便不再奢求這些從小缺失的該有的溫暖了,因為他逐漸懂得,凡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就必須要證明給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知道,那是自己應得的,不需要你施舍。


    就算是他大哥那個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亦是不例外。


    西越國主柴敬的次子柴濟澤,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甘寧城郊外校武場,柴濟澤正帶著心腹將領巡視軍隊進行實戰演練,雖說柴濟澤並不執掌調兵虎符,也無武將身份,管理軍隊顯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幾乎無人質疑他的軍事才華。


    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陛下有意為之,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從來都無人腹誹他的逾矩。


    有無虎符,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自從柴氏起兵推翻了符氏王朝的江山以來,可以說最具憂患意識的便是柴氏的這位國主了。


    加之西越所處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北部有北胡虎視眈眈,南邊有一個公認最為強大的南陽伺機而動,這位叛變謀反多年後,才得以坐穩江山的君王如何能不防微杜漸?


    故而,都城甘寧城郊外的這座校武場每隔兩年都會以南陽或是北胡作為敵對方,進行實戰演練。


    柴濟澤身邊的那位是他親自扶植起來的心腹校尉,此時看著高台之下那些士卒的奮勇拚殺,咧嘴笑道:“二殿下,這次太子殿下去了南陽……”


    柴濟澤沒等他說完,便抬手堵住了他的嘴,淡淡道:“若想活得長久些,朝堂之上的事情,不該說的最好不要多嘴。”


    那校尉眼觀鼻鼻觀心,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在柴濟澤看來,西越雖無內憂,畢竟符氏王朝傾覆多年,昔日的符氏一族也早已淪為喪家之犬一般在國內苟延殘喘,再無死灰複燃的可能。


    但是隻要整個華夏大陸一天未能統一,他便不覺得西越需要一個文人帝王。


    既然你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給你登上甘寧城淩安宮正殿上的那個至尊寶座,當真能坐穩江山嗎?


    有如他父親柴敬那般,他算是像極了他的天生反骨,傲然血性。他也一直都覺得自己才是最像他的那個孩子,隻可惜,他父親並不想承認這一點。


    正想著,他仿佛開始想念那個唯一能夠給他溫暖的妹妹了,這段時日為了演武一事,他一直在郊外風餐露宿,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她了。


    雖說他這個妹妹與太子柴濟容乃是一母所生,但是她從小便是他的開心果,也隻有她讓他覺得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家,這個世上還有人真正關心自己。


    這時,有將士來報,說公主殿下到了,已經到了他的軍帳……


    柴濟澤尚未走到軍帳外,便在遠處聽到裏麵傳來的陣陣咳嗽聲,於是他加快了腳步。


    這位西越國唯一的公主殿下名喚柴濟芸,但偏偏有著比丫鬟還要淒慘的命運,自小便疾病纏身,所以國主柴敬當年特意賜下封號“敬康”,望她能夠健健康康地長大。


    柴濟澤走到妹妹身側蹲下身,伸出手替她順了順後背,憂心道:“身子本就不好,怎麽還往這裏跑啊?”


    她略顯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隨即才說道:“大哥離了家,二哥你又到了這郊外許久了,我便想著來看看你,看看你在這裏過得可還好?”


    他輕輕撫摸著妹妹的頭,笑道:“你放心,二哥從小苦日子過慣了,這不算什麽……”他想了想,覺得不該跟她說這樣的話,便停了下來。


    果不其然,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見狀,他便轉了話題,笑道:“對了,前幾日我從一個東冥神醫處得來了幾株極為罕見的草藥,聽聞對心悸舊疾很有療效,我這就給你拿來,讓你帶迴宮去。”說罷,他轉身離了軍帳。


    她望著二哥的背影,有些許神傷,她雖體弱,但絕非愚笨,又怎會不知兩個哥哥之間的心思?表麵看著和氣,但多年來她也早已習慣在私底下做他們二人的和事佬了。


    南陽北部邊境的劍閣軍鎮,將軍府邸外。


    兩騎翻身上馬,往北而行,直至北門關,二人才下馬走上巍峨城樓之上的走馬道,俯瞰整個邊關。


    二人身前,是西越的西北邊塞風光,而兩人身後,則是他們的家園。


    那中年男子雙手撫摸著那一麵女兒牆,看著前方那些偶爾遊曳的敵軍斥候,輕歎了一聲,隨即從懷中抽出了一封略厚的書信,轉身遞給了身後之人。


    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子接過信封,見中年男子笑著點頭,他便緩緩抽出了信紙。


    整整四張信紙,卻遠遠訴不盡那思念之情。


    年輕男子從小便覺得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是幼時學騎馬,被馬狠狠摔下馬背跌落在地,他也從未流下過一滴眼淚。


    隻是這幾年跟隨父親戍守邊關,每每看到母親從王府中寄過來的親筆書信時,才知曉從前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這是影兒前些時日返迴劍閣時交給我的,但那時你還在青川城未歸,所以就給你留著了,你母親甚是想念你。嘯兒啊,有時間抽空迴王府一趟,看看她吧!”中年男子沉聲道。


    裴嘯緩緩將書信收好,抬起手抹了抹淚水,笑道:“兩年沒有迴府了,現在便是想迴也不敢迴了,怕到時候就不想再離開了……有嗣兒跟盛兒在家裏邊,會替我給母親盡孝的。”


    永安王裴穆伸手拍了拍這個次子的肩膀,搖頭道:“他們終究不是你娘的血親,你娘也就你這麽一個孩子,你該迴去看看她了!”


    裴嘯沉默了片刻後,笑著點了點頭。


    話說來也奇怪,永安王裴穆膝下有三子兩女。


    且不說裴沁尚且年幼,三個兒子中,正王妃所出的嫡長子早年雖曾習武,但從未插手軍隊之事宜,在外人看來更是沒有打算接過父親的衣缽,至於那位世子殿下自己是怎麽打算,誰知曉!而三子裴盛,如今仿佛隻是習慣於在家逗小妹……


    所以到頭來,永安王那三個兒子之中,竟是隻有裴嘯這個側妃所生的庶子子承父業,如父親這般進入行伍。


    當年前往軍隊從一個普通士卒做起時,堪堪年過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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