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耶律海潮的那番話自是誠意十足的,但是她沒想到接下她的那句話,卻讓她不禁握住了腰間馬鞭。


    隻聽楚越淡然道:“我想過無數種你我之間見麵的開場白,但卻沒想到海潮姑娘會如此爽快。”


    耶律海潮聽罷,眼神變得冷冽起來,沉聲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楚越沒有迴應她的話,隻是一直往前走著。


    直至感受到身後愈發濃重的殺氣之後才迴頭笑道:“若是以後還有別人選擇不迴應你的話,你首先應該做的不是殺人滅口,而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那句話是不是本來就不應該說出口。”


    耶律海潮猶豫了片刻後,鬆開了握住馬鞭的那隻手。


    隨即笑道:“自從來到重川城之後,在茶樓酒館,人們茶餘飯後經常會提起上官家的那位七姑娘,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枉費我那日起便心心念念與你堂堂正正戰一場。你這個朋友,我耶律海潮交定了。”


    楚越自然而然地自動忽略最後那個自報家門的名字。


    心中不禁苦笑道:看來,還是沒聽自己的“老人言”啊!


    二人並肩行於山腳之下,楚越輕輕拂過一片又一片桑葉,轉頭無奈道:“海姑娘,你這話可就傷人了,我想著何時能再與你見一麵,你卻想著與我打一架。”


    說到此處,她停頓了片刻後伸手道:“不過,你這個朋友倒是可以交。”


    在二人看來,家國之爭,遠遠還未輪到女子去摻和。


    柴濟容在數名諜子暗衛的護送之下返迴城西住所,早已端坐於堂中的薑舒聖見到他那一副嘴角含笑的嘴臉,恨其不爭道:“公子,我竟是不知道,您來南陽是為了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


    太子殿下聽罷,坐在了他的對麵微微笑道:“你不懂那隻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一個值得自己鍾情一生的女子,不過我想,就你這樣木訥的書呆子,估計是不會遇到的了。”


    柴濟容似乎忘了,曾幾何時,西越國宮牆之內,也有許多人這般腹誹過自己。


    薑舒聖早已習慣了他的言語攻勢,於他而言,實在是過於地中看不中用,所以也就談不上有多氣惱了。


    於是他隻是開口道:“公子,您可曾想過,該如何行事。又可曾考慮過,南陽國或者說是重川城的根基到底是什麽?”


    柴濟容雖說有的時候麵對著他幹脆破罐子破摔,但對於正事,他從來不會得過且過。


    他收斂了玩笑神色,望著這位年輕謀士沉聲應道:“既然我們要禍亂南陽都城,自然要設法動搖其根本。在我看來,重川城的根本非城內縱橫複雜的商業網莫屬,而這其中,最為關鍵之處,自然是上官家。”


    薑舒聖乍一聽便聽出此言的漏洞所在,上官家確實是重川城商業之筋骨,但城南慕容家也算是其血肉啊!


    隻見他輕搖手中薄扇,直言問道:“公子是覺得慕容家不夠資格嗎?”


    柴濟容聽罷,脫口而出一句“不可”,對麵的那位書生並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


    這太子殿下在他麵前實在是毫無威勢可言,被他盯毛了之後才訕訕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除非能夠利用慕容家擠壓上官家,否則我們去對付慕容家並無太大意義……當然,先生要是能夠做到讓他們兩家狗咬狗,兩敗俱傷也未嚐不可!”


    最後那半句,是他停頓了片刻之後,經過一番斟酌才補充的。


    就這樣,接下來的幾日裏,這座宅子裏為數本就不多的護衛諜子都能看得出來,這兩位大人物心情甚佳。


    太子殿下時常會提著那一幅他自己親手繪就得丹青美人圖,癡癡而笑,而那位連陛下都尊敬有加的年輕先生的臉上,看似也比以往多了幾分笑意。


    至於為何,哪裏是他們這些粗人能夠看得出來的?


    何止是他們,薑舒聖每每捫心自問,世間真正懂他的,又有幾人?


    常言道:夜涼如水。但重川城的仲夏之夜自然不會冷,反而因為這裏的氣候原因,到了夜晚更加讓人煩躁不堪。


    薑舒聖斜臥在床榻之上,毫無睡意的他此時正思緒萬千。


    正如柴濟容所言一般無二,南陽國都城重川城的根基確實是它的商業網,其中以城北上官家與城南慕容家為核心鋪散開去,遍布各地。


    但若要毀其根基,反而不該從此處下手,否則最終的結果隻會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有區別。


    隻因西越國內那隨處可見的上官家家族族徽,一旦遭到上官家的瘋狂反彈,當真是害人又害己。


    到了那個時候,那位太子殿下就隻管等著那封來自甘寧城的嚴厲詰問吧!


    而對於慕容家,柴濟容顯然極為寬容,其中緣由並不難猜。


    從他那日從渝川邊歸來時的那一番言辭來看,莫非是這個慕容家的大小姐讓他改變了初衷,不願再對慕容家下手?


    若當真如此,慕容家整個家族勢力,會不會有朝一日脫離南陽,舉家遷至西越,轉而投靠西越?


    思及此處,這位憂國憂民的年輕謀士不由得輕歎一聲,自己又能欣喜到何時呢?


    楚越與海潮在一家酒樓相談甚歡,以至於今日晚了些迴府。


    這讓上官楚楓那孩子站在自家煜福齋院門外等得有些著急,都開始跺腳了。


    嘴裏還念念有詞。


    終於見到了楚越的身影,他連忙三步作兩步跑了過去,拉著楚越的手,嘟嘴道:“七姐姐這次當真不厚道,居然不帶我出門,還有,七姐姐什麽時候跟殿下……”


    “殿下”二字讓她趕緊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這才又想起這孩子從小到大那個執著不變的“大俠夢”。


    楚越半蹲下身子,笑道:“以後別胡說!再說了這次沒什麽好看的呀,不過就是幾個半吊子叔叔在台上使的花拳繡腿罷了,下次,下次姐姐帶你去見識真正的大俠。”


    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嗓音,隻聽到:“越兒此言差矣,最後那一戰怎麽也不能算是花拳繡腿吧。”說罷,那人大笑了幾聲。


    不用轉頭,楚越都知道是自己那位三叔,於是她轉頭道:“原來三叔跟大哥今日也偷得一日閑,去了渝川邊上看人打架了。”


    這話,真是俗不可耐了,一年一度的武試居然被她用“打架”二字給草草概括了。


    聞言,父子二人便笑著微微搖頭,迴了雅棠齋。


    而上官泠的一句話,可讓上官楚楓這孩子怨氣更深了,心想著以後定要多纏著七姐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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