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氣氛隨著時間在空氣中彌漫,久久不得迴應的贏衡眼眸深沉,置於桌案上的手微微收緊,身子也稍稍前傾。


    “嗬,殿下還是不夠有耐心。”


    呷著熱茶的薛瑜輕笑著放下手中的茶盞,青釉茶盞和檀木桌案輕撞發出的響聲,打斷了這一室的安靜,也令身子僵硬的贏衡鬆懈下來。


    薛瑜微微掀眸,本該是泛著柔情的桃花眼裏卻醞釀著淩厲,眼尾輕佻,黑沉的眸色硬生生將溫柔的桃花染成風霜的冷冽。


    “侯爺,潼關危急,衡無法玩笑。”


    聞言,薛瑜隻是淡然一笑,手指微微曲起,輕輕敲擊著青釉茶盞的茶蓋,神色頗為漫不經心。


    “臣已不領兵作戰多年,恐擔不起這份重任。”


    “侯爺說笑了。當初,大金鐵騎踏入大曆境內時,滿朝堂無人可用之際,是侯爺臨危受命,一舉擊潰大金。”


    薛瑜微微挑眉,黑沉眸色中帶著些許興趣看著對麵端坐的贏衡。


    “噢?殿下竟也知道那件往事,這倒讓臣有些受寵若驚。”


    薛瑜微微傾斜著身子,靠在椅背,緩緩斂下眸,手指輕輕敲擊著檀木桌案。


    “但,臣心已老,恐怕會有些力不從心。”


    贏衡聽懂他話裏的推拒之意,微微蹙眉。


    薛瑜是欽慈太後兄長薛元林的嫡子,年歲上與鎮國將軍相若。在他父親死後,他才承襲了父親的爵位。


    薛瑜雖也出身武將世家,但他的性子和裴靖川可謂大不相同。


    他為世子時,曾是皇城每個風月場所的常客,愛慕他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數,但他這人為人輕浮,不像是出身武將世家,更像是貴門氏族的紈絝公子。


    即使他風評並不算好,但與大金的那一戰,他力挽狂瀾的事實始終讓眾人驚歎。


    薛瑜身為定遠侯唯一的嫡子,他向來行事恣意,也曾坦言不想繼承他父親的衣缽。


    當年,是他自請命前往邊關,率領薛家軍,一舉擊潰大金的野心。文武百官分明都不看好他,但他卻硬生生粉碎了百官對他的質疑。


    薛瑜,一踏入戰場,他周身的氣質就變得不一樣。所到之處,所向披靡,仿佛他就像是天生為戰場所生。


    “侯爺。”


    薛瑜聽出贏衡話語裏的不耐,輕笑一聲,身子全然靠在椅背,桃花眼裏滿是戲謔。


    “即便您是殿下,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聞言,赫連煜眉宇緊蹙,赤眸中含著寒光盯著對麵的薛瑜,大手悄然摸到腰間懸掛的劍柄上,似是伺機而動的野獸。


    薛瑜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挑眉,視線移到贏衡身後的赫連煜身上,輕笑著開口。


    “臣,觀殿下身後這位武功也很強,何不讓他去試試?”


    話音剛落,贏衡和赫連煜眼神皆是一動,神色稍顯難堪。


    南越此番進犯大曆,赫連煜的特征本就惹眼,他的身份更顯尷尬。雖然在東宮,赫連煜的身份並未遭到宮人痛惡,但也能聽到宮中的流言蜚語。


    “侯爺,請莫要開玩笑。”


    薛瑜輕撐著頭,唇畔浮現著笑容,那雙桃花眼中的寒霜悄然而散。


    “噢,才注意到他眸色,看來這位便是十幾年前,南越送來的質子殿下。”


    他撐在頭的手指輕擊著下頜,無視對麵贏衡和赫連煜眸中湧動的怒火,聲音依舊平和地響起。


    “按時間,這位殿下為質的時間已到。殿下,要如何處置這位質子,是放走,還是要殺掉?”


    “嘭!”


    贏衡眸色陰沉,手掌用力拍響檀木桌案,上好的桌案震動,似有了裂紋。而放置在上麵的茶盞更是化作一堆碎片,清脆的熱茶失去茶盞的包容,流淌在桌案,順著桌腳滴在玉磚上。


    “本宮敬侯爺為長輩,但若侯爺要消遣衡,那也休怪本宮不客氣了。”


    薛瑜視線微微下移,看著那滴落在地上的熱茶,輕笑,毫不畏懼贏衡欲殺人的視線。


    “真是可惜了這一盞君山銀針。”


    不待贏衡開口,他微微收斂起散漫的神色。視線上移,看著滿眸怒氣的贏衡,聲音略顯嚴肅。


    “殿下,您為大曆儲君,理應知曉您的立場。任何威脅大曆的存在,都應該扼殺在萌芽之際。”


    贏衡和赫連煜都感知到薛瑜身上彌漫的殺意,神色皆是一凝。他微微向右邊輕移,遮住赫連煜的身形,眸色警惕地看著對麵的薛瑜,唯恐他突然出手。


    瞧著贏衡的舉動,薛瑜驚詫地微微挑眉,從他們身上收迴視線。


    “殿下,這般警惕臣作何,臣又不敢以下犯上。”


    待薛瑜收迴視線後,他們才鬆了口氣,但那一瞬間的殺意,他們是真切感知到的。鬆懈後,他們才驚覺後背已然冒出冷汗。


    贏衡壓下眸中的凝重之色,緩緩坐下,將話題引向方才的正事之上。


    “侯爺,請不要再戲耍於衡。潼關之事危急,還希望侯爺能給我一個迴複。”


    薛瑜見他還未放棄,輕擊著桌案的手微頓,緩緩抬眸,眸中神色稍顯凝重。


    “殿下,您要知道薛家手下已統領二十萬的薛家軍。若你要將這邊關統帥之位交給臣,那一旦薛家有反心,將致整個皇室陷入危險。”


    “那侯爺會有反心嗎?”


    薛瑜瞧著他眸中的信任,神色微愣,輕笑著避開他的視線。


    “這誰能說清楚呢。畢竟,這天下皆為利來。”


    “本宮相信侯爺,更相信皇祖母的囑托。”


    聽到贏衡提及姑母,薛瑜抬眸,就瞧見一枚眼熟的令牌懸在自己不遠處的麵前,眸色微微一動。


    “你!”


    薛瑜起身,步伐匆亂地來到那枚令牌跟前,眼神緊緊地盯著這枚令牌,伸出手想要撫摸,但又猛然頓在半空。


    贏衡將手中的令牌輕輕交到他手中,眸色深處也湧動著輕微的懷念。


    “這枚令牌是皇祖母升遐之際交於我,侯爺若是不信,大可查探一番。”


    “不用了。薛家軍的令牌隻有一枚,就在姑母手中。”


    薛瑜撫摸著令牌上熟悉的花紋,眼眶漸漸紅了。他深吸口氣,壓住胸腔裏的悲痛,將令牌放於贏衡手中。


    看著贏衡稍顯驚訝的神色,輕聲開口,“薛家軍護佑大曆多年,但薛家兵權過盛,一度遭到帝王猜忌。”


    “為了消弭帝王疑心,祖父決心廢除薛家軍,但是姑母攔下了祖父,而薛家軍也因祖母緣故,重新被帝王接納。緣此,祖父早已將薛家軍的令牌交給了姑母。”


    薛瑜緩緩歎氣,直起身子,眸色稍顯凝重地看著麵前的贏衡。


    “既然姑母放心將薛家軍的令牌交給你,說明她已然認可你。”


    薛瑜掀袍半跪於贏衡麵前,收起之前那副散漫的模樣,身上氣勢宛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


    “臣薛瑜,參見殿下。”


    分明隻是普通的行禮,但贏衡卻從中感受到了與之前的不同。這是代表著整個定遠侯府,以後將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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