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薛清寧才從迴憶中迴過神,她想起那位溫婉皇後最後的結局,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愧怍。


    若她不是裴家三郎心上人,不是琢修心儀之人,或許她也不會出手。


    怪,就隻能怪她太好了,這宮裏留不住那般美好的人。


    薛清寧微微閉眼,再睜開眼時,眸中的不忍情愫已經消散,隻餘下一片平靜。


    “太子,哀家乏了,你退下吧。”薛清寧微微偏身,槁枯的手指輕揉著額角,心裏湧上煩躁。


    贏衡本還想說什麽,但看著她疲乏的臉色,隻好咽下,起身躬身行禮道,“孫兒告退,皇祖母多注意身體。”


    他走到殿門口時,微微側身,那雙深沉的黑眸鎖定在她闔眸的麵容上,聲音清冽,“皇祖母,孫兒知曉您緣由一些往事,對孫兒不喜。但阿溯生母已逝,還望皇祖母能多加照拂。”


    坐於首位的薛清寧聽到他提及往事,猛然睜眼,渾濁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贏衡遠去的背影,心中心緒紛亂。


    他,是知道了些什麽嗎?


    薛清寧想起那件足以震動大曆國祚的事,戴著護甲的手狠狠抓住扶手,在上麵留下道道淺淺的劃痕,彰顯著她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那件事,絕對不能讓琢修和裴家三郎知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必須死!


    ……


    贏衡踏出慈寧宮正殿後,朝著候在殿門口的沅蓮微微頷首後,便帶著赫連煜等人朝東宮走去。


    赫連煜等人皆看出贏衡思緒凝重,周身裹挾著怒氣,皆不敢上前打擾,隻能默言跟在其身後。


    他黑沉的眸子中暗光流轉,想起方才他在慈寧宮試探的話。太後雖然將情緒隱藏得很好,但最後一刻,驟然加重的唿吸還是出賣了她。


    難道,母後的死真的是皇祖母授意的嗎?那父皇知道這件事嗎?如果不知道……日後……


    他想起父皇對母後的愛,若是日後父皇知曉愛人的死和自己敬愛的母親有關,他又該怎麽平衡這種情感呢?


    贏衡眼神微黯,他也不想父皇陷入兩難境地。


    他們拐過一個岔道,迎麵就與贏祺撞上,兩方人皆默契地停下,贏衡和他的視線碰撞。


    贏衡微微蹙眉,他覺得贏祺似乎變了,沒有了以往那種趾高氣揚,周身氣勢變得內斂了。


    贏祺看見贏衡的那一刻,深沉的眸子中就迸發出刻骨的恨意。但下一瞬,他便垂下頭,斂住眸中的恨意,規矩地朝著他行禮。


    “太子殿下。”


    這下,不止贏衡覺得他很反常,赫連煜赤眸中都帶著驚詫,看向對麵的贏祺。


    要知道,贏祺一向對贏衡的太子之位不服氣,他認為贏衡能坐穩東宮之位,不過是仗著綏寧帝的寵愛,他隻是他眼中的病秧子。


    他也仗著自己母妃和喬錚的勢力,在宮中作威作福,頗不將贏衡這位太子放在眼中。


    除了不得已和大型場合,他何曾這般規矩地向贏衡行過禮。


    若不是那熟悉的麵孔,他們都要以為自己撞邪了。


    贏衡眸底滑過驚詫,麵上浮現著清淺笑意,心底卻已經對這般反常的贏祺起了警惕之心,微微迴禮。


    “三皇兄。”


    “聽聞太子雍州一行,不僅找到了解決雍州時疫的方子,麾下還多了一位能人異士。殿下還真是好本事啊,皇兄在此恭喜殿下。”贏祺說著,將視線輕輕放在跟在他身後的鬼醫身上,麵容上皆是溫和的笑意,仿佛就真的隻像是關切弟弟的好兄長做派。


    “皇弟在雍州未有寸功,一切皆是仰仗鬼醫先生和孟氏聖手。”贏衡麵上浮現出羞愧之色,不敢承他這句讚譽。


    “殿下過謙了。”他看了一眼鬼醫後,又將視線轉迴到身前的贏衡身上,聲音溫和,“能將父皇都未曾打動的鬼醫都收入自己麾下,想來殿下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


    贏衡眼神微微一變,他怎麽聽不出贏祺話語裏在暗示他許了鬼醫“不切實際”的東西,也是在暗諷他恐有不臣之心。


    雖然心中思緒百轉,但麵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三皇兄說笑了,隻不過是鬼醫先生久待岐山多年,不忍看雍州百姓深陷時疫之憂,伸出援助之手罷了。”


    贏祺聽著他輕飄飄地將鬼醫之事揭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久追不放,隻是輕笑一聲,“原來如此,先生大義,祺敬佩。”


    聽著贏祺謙遜的話語,他心中的警惕之心越發嚴重。若是以往囂張跋扈的三皇子,他或許並不會太過在意。


    畢竟,暴露於野的野獸總要比隱藏於水的毒蛇好對付些。


    贏衡眸色未改,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三皇兄,這是要去哪兒?”


    “前段時日,喬丞相為國事操勞,不慎感染風寒。皇兄剛解禁不久,想著替母妃走這一遭,看望一下喬丞相,好讓母妃安心。”贏祺麵上裝作擔憂的神色。


    “原是如此,那皇弟便不叨擾三皇兄了。”贏衡微微側身,給他讓道,“有勞三皇兄替皇弟向喬丞相問好。”


    “一定。”贏祺微微頷首後,便帶著人朝宮門而去。


    待贏祺一行人消失後,赫連煜確認周邊無人後,才微微上前,湊到贏衡身邊,神情有些疑惑,想要對他說贏祺的反常,卻被贏衡抬手打斷。


    “先迴東宮。”


    赫連煜看懂了他眼中的凝重之色,微微一愣後,稱是,恭敬跟在其身後,迴東宮。


    陸離淡紅色的眸子看了一眼贏祺離去的遠方,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位怯弱皇子,心中暗自思忖。


    皆說,綏寧帝先皇後留下的那位皇子,是大曆唯一的儲君,其餘皇子皆不得皇寵。


    看到那兩位皇子,陸離心中才明白這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


    但他又不由地想起自己那位小姑娘跟著的主子,也不知道是這皇宮中的哪一位皇子。


    他想起這皇宮中危機四伏,也不知那小姑娘可還安好。眼神微暗,還是要盡快找到她,將她帶走,他才能安心。


    這位太子,可要好好利用。


    他收斂好自己思緒,又裝出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跟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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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化的三皇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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