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江心中那道傷疤在這群父母麵前被狠狠撕開,當年正是由於他一心撲在查案上而錯過了梅穎的電話,也正是錯過的那通電話令他失去了尚未出生的孩子。


    二十年前,他錯過了時間而失去了兄弟徐帆,七年前他錯過了電話而失去了即將出事的孩子。


    這兩件事深埋在他心底,離婚之後他盡量避免與梅穎見麵,以免想起當年的事情。


    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是何等的痛苦與絕望,他們在漫長的等待中早已失去了精神,如陷入了泥潭一般,隻能在掙紮中墜入深淵。


    他來到了梅穎樓下,看著那亮起的燈光,沉默著點燃了一根煙。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一個人的痛苦,都是在時間流逝中煎熬。


    他可以在麵對兇狠的犯罪兇手時迎難而上,也可以坦然麵對死亡,唯獨在徐帆和梅穎麵前沒有絲毫勇氣。


    宋長江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燈光熄滅,這才開車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幾人就開始了繼續采集的工作。


    宋長江則是來到了最後一名失蹤者徐少斌的家,相較於其他的失蹤者,徐少斌算得上家境殷實,而他的父母也都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


    他們並未放棄過尋找徐少斌,可是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宋長江提到徐少斌的名字之後,兩人陷入了沉默。


    徐少斌的母親眼中淚光閃動,她捂著嘴巴,不能自己。


    “警察同誌,不要介意,有什麽事情你問我吧。”


    徐父將徐母扶迴臥室,這才走出去來,給宋長江遞了一根煙。


    宋長江婉拒後,徐父便自己點上了,不過剛抽一口就嗆得眼淚直流。


    原來他並不會抽煙。


    他看著桌上的煙盒,低聲說道:“少斌或許不是一個好學生,但在我們心裏他一直是個好孩子。我們倆平時工作都比較忙,向來隻關注他的學習成績,對於他的關愛非常少。他失蹤前就是因為考試成績不佳,我們大吵了一架,他賭氣離家出走,沒想到,”


    他的聲音一頓,聲音哽咽地繼續說道:“沒想到就再沒有迴來了,七年了,這七年我們也沒有再生一個孩子,心底裏總是希望某一天,他突然迴來了,喊我們一聲,‘爸’‘媽’。他失蹤了之後我們找了所有他平時去的地方,才知道他抽的是這種煙,喝的是什麽口味的酒,交的是什麽樣的朋友,喜歡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遺憾,是人生的主色調,是幸福的挽歌。


    宋長江感同身受,可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被情緒左右,“他失蹤前有什麽特別的舉動嗎?”


    “當時調查的警察也問了這個事情,我們後來想了很久,想起來了他和我們吵架說的那句話,他當時情緒特別激動地說有了信仰。”


    “信仰?”


    宋長江一愣,近來發生的一切讓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地方。


    玉峰觀。


    “他有沒有詳細地說什麽信仰?”


    宋長江追問道。


    徐父搖了搖頭,當時他們隻覺得是不務正業,根本沒有深究。


    “他的物品還在嗎?”


    徐父帶著宋長江來到徐少斌的房間,房間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


    “這些年,我們一直都不敢進來,隻要看見這裏的東西就會想起少斌,我老婆也得了抑鬱症,曾經無數次想要自殺。”


    他的聲音低沉,一臉悲戚之色。


    宋長江沒有答話,緩步走入房間,在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他的目光掃過少斌的房間,房間的牆上貼著古惑仔的海報,還放著一個立式沙袋,書櫃上放著一些漫畫書,還有一些沒開鋒的短刀。


    從徐少斌的房間布置來看,這是一個叛逆少年。


    這樣的少年會信道嗎?


    他不由地產生了懷疑,隻是當他打開書櫃下的抽屜時,一枚暗紅色的卦簽出現在抽屜裏,卦簽上書著簽文,‘元、亨、利、貞。’


    不過宋長江的目光停留在卦簽的底部,卦簽的底部用小篆刻著玉峰觀三個字。


    玉峰觀,又是玉峰觀。


    宋長江的目光變得冷冽,線索似乎指向了玉峰觀。


    “你見過這個卦簽嗎?”


    他轉頭望向徐父,開口問道。


    “之前我們想要看看少斌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東西,不過當時問了下他的同學朋友,聽他們說是少斌去玉峰觀求來的。”


    說到這裏,徐父停了下來,他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問道:“難道說他信的就是玉峰觀?”


    宋長江將卦簽封存在證物袋,他並沒有迴答徐父的問題,而是開始為二人采集dna。


    “警察同誌,少斌的失蹤是不是和玉峰觀有關,”


    徐母在隔壁房間聽到了宋長江的話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房間的門口。


    她紅著眼眶,語氣顫抖地開口道。


    “目前我無法迴答你們,不過你們放心,如果有任何進展我會聯係你們。”


    采集了徐少斌父母的dna以後,宋長江便離開了。


    等到他迴到刑偵支隊的時候,崔亮和王哲還沒有迴來,不過昨天的dna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


    已經有五名屍骨確定了身份。


    李文天將死者的資料打印了出來,交給了宋長江。


    宋長江翻看了下資料,已經確定身份的有九年前失蹤的王紅梅,十一年前的郭艾,六年前的曹明,十三年前的彭麗以及十年前的白夢萍。


    他的目光停留在白夢萍的資料上,這個死者的骨頭上留下了多處傷口,顯然是死前曾受到嚴重的暴力傷害。


    白夢萍,淮州市雲水鎮人,淮安一中高三學生,離校後失蹤,至今未迴。


    在她的學籍檔案中記錄了三次處分。


    霸淩同學導致心理抑鬱,記大過一次留校察看。


    校內交易違禁物品,記大過一次,停學反省。


    翻牆逃課辱罵師長,記處分一次。


    單憑這三次處分就不難看出白夢萍恐怕是所有人眼中的壞學生,受她霸淩欺壓的人恐怕不少。


    難道她身上的多處傷口是報複傷?


    宋長江將猜想寫在了黑板上,目前沒有確定方向,任何可能都不應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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