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離開皇宮後。


    小皇帝叫來了膳長。


    “燕王妃在廚房這麽一會兒,你以為,她是個怎樣的人?”


    小皇帝盯著膳長問道。


    原本埋頭看策論的楚肖,聞言也抬起頭來,目光冷冷落在膳長的身上。


    膳長隻覺猶如芒刺在背……


    “呃,她……她有點兒土,有點兒張狂,還……還有點兒……”


    膳長字斟句酌,邊說邊看皇帝的表情。


    小皇帝再怎麽有城府,畢竟年紀太小。


    膳長都混成老油條了,主子眨眨眼,他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一瞧,他這麽說燕王妃,小皇帝好像高興了。


    “還有點兒什麽?”


    膳長就放心大膽了,“還有點兒粗俗,小人得誌!一點兒不像咱們京都的大家閨秀。


    “到了禦膳房裏,袖子一擼就幹活兒,露出兩條白花花的胳膊……


    “說句不該說的……好像還有點兒笨,去淨房,不知怎麽把香爐打翻,把淨房的簾子都燒著了!”


    膳長說完,忽然覺得有股冷颼颼的感覺,直往他脖子裏鑽。


    他抬頭瞄了瞄皇帝的臉色。


    沒錯呀?小皇帝看起來挺高興的。


    他還清了清嗓子,裝作一副仁義的樣子,“不可這麽說燕王叔的王妃!她是鄉下來的沒錯,規矩是會差一點……你退下吧。”


    小皇帝擺手讓膳長退出去。


    膳長躬身後退,冷不丁的瞧見楚太傅的臉。


    嗬……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閻王楚太傅”。


    楚太傅那張冰山臉,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冷得嚇人。


    膳長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他退出禦書房大殿的時候,不知腳下怎麽就一滑……


    “噗通”一聲,他被門檻絆了一跤。


    就他這體格兒,硬生生砸在地上。


    仿佛要給地砸出來個坑。


    他的兩行淚,直接就給摔出來了……


    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半聲不敢哼。


    禦前失儀……真要命啊!


    “噗哈哈……”皇帝擺擺手,心情不錯,沒計較。


    膳長含著淚,掙紮了好幾下,都沒能爬起來。


    他的尾椎是不是摔斷了?


    他明明看著門檻呢……怎麽就摔倒了呢?


    嗚嗚……人果然是不能太得意。


    膳長被兩個小太監顫起來,鼻涕一把淚兩行地給送走了。


    他這麽一摔,膳長的位置也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了?


    禦書房裏,氣氛似乎很輕鬆愉快……


    當然,這是小皇帝的感覺。


    他笑眯眯地看著楚太傅。


    “太傅以為,朕的這篇策論,寫得如何?”


    “不如何,說句粗俗的,”楚肖冷冷一笑,“簡直狗屁不通!”


    小皇帝臉色微變。


    楚肖引經據典,口若懸河,把他這篇策論從頭批到尾。


    就差把標點符號也揪出來鞭屍了。


    小皇帝臉漲得通紅,一開始的得意,這會兒一點兒都沒了,他臉上隻剩下窘迫和無地自容。


    “太、太傅說得對……”


    被人批評,總是叫人不悅的。


    但偏偏他還覺得太傅說的極其有道理,確實是他淺薄了。


    “您以前誇過朕幾次,是不是……都是安慰朕?”小皇帝快哭了。


    楚肖淡淡道,“皇上也不必妄自菲薄。


    “隻是聖人說,‘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心誠,就是不自欺。君子要注重修行自我。


    “心裏是什麽樣的,會顯露在外表上。裝模作樣會有什麽好處呢?”


    楚肖話還沒說完。


    小皇帝的臉上就火辣辣的,猶如被人扇了一個耳光。


    楚肖看著他,淡淡道,“皇上剛剛聽到膳長說三道四,言辭粗鄙,頗有侮辱一小婦人之意。


    “然則,皇上麵有喜色,心中快慰,嘴上卻寬宏,斥那膳長不夠尊敬……實乃有違聖人之道。”


    小皇帝被訓得差點痛哭流涕。


    “楚太傅耿直諫言,一心為朕……朕記住了。”


    楚肖拱手道,“今日小年,臣恭祝聖上新的一年,萬事勝意。待閑暇之時,還望聖上莫忘了把這篇策論重新寫過,臣告退。”


    小皇帝頓時更想哭了……


    人家都放年假了,他堂堂皇帝,竟然還要重寫策論!!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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