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瓊無語凝噎,低頭看著眼中含淚的李惠然,一字一句說得篤定,“妾身沒有推你。”


    李惠然眼淚揮灑,抽噎著去求皇後做主,“皇後娘娘,妾身知道剛剛說錯話,不該嘲笑慎選侍,都打算遊園結束後就帶上禮物去賠罪的,哪知慎選侍竟狠心至此,推倒妾身行此報複,要不是妾身反應快,怕是就掉湖裏去了。”


    就連李惠然身邊的婢女把她扶起來後,也為她鳴不平,“慎小主為何心腸歹毒至此呢?”


    秋荷想要幫著衛瓊辯解,衛瓊眼疾手快把秋荷攔下了。


    她明白了,衝她來的是吧?


    衛瓊轉身麵向皇後,一臉坦然,脆聲道,“妾身並沒有推李貴人,當時我們後麵還有史選侍等人,到底是不是我做的,我想總會有人看清楚的。”


    皇後眉頭微蹙,遊個園這麽多事,她看向史選侍等人,目光銳利,“史選侍,你們說,當時是怎麽迴事?”


    當時站在衛瓊身後的就是史選侍、石選侍、陸選侍和秦選侍四人,她四人麵麵相覷,看一眼李惠然,又看一眼衛瓊,顯然在想要怎麽迴答。


    等半天沒有人說話,皇後沒了耐心,厲聲問道,“怎麽?不想在這裏說,是想去陛下麵前說嗎?”


    史文瑛嚇得一個哆嗦,輕聲道,“妾……妾身也不知是不是慎選侍,隻是瞥見了當時慎選侍的袖子碰上了李貴人的,至於是不是慎選侍推的……妾身不太確定。”


    衛瓊從史文瑛身上掃過一眼,“史選侍說的這話,到底是不確定還是根本就不存在呢?”


    史文瑛不說話。


    “既然史選侍沒看清,那石選侍你們呢?”


    皇後望著剩下三人,試圖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妾身……妾身好像看到,是慎選侍碰到了李貴人,然後李貴人就倒下去了,”石倩有些不敢去看衛瓊,“也許慎選侍是不小心的吧。”


    衛瓊看著石倩,震驚到失語,自己什麽時候又把石倩給得罪了?


    “石選侍,你可看清楚了?”


    她始終不敢相信自己人緣竟然這麽差!


    皇後也問,“為防作假,一個人說的話做不得數,除了石選侍,其他人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站在修羅場中央,秦如雲不敢亂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妾身當時沒注意。”


    “妾身看見了,是李貴人自己跌倒的。”


    一直沉默的陸忍冬突然開口,隻不過她一出聲,所有人都轉過去看她,有些局促。


    “你!”


    李惠然沒想到還有陸忍冬這麽個變數,氣急敗壞地指著陸忍冬,“陸選侍,你可得想好了迴話,不要隨便亂說!”


    “李貴人!”李惠然明目張膽地在她麵前威嚇嬪妃,對此皇後忍不了一點,當即喝道,“本宮還在這裏,豈容你放肆!”


    李惠然泄了氣兒,“娘娘……”


    “現在大家都各執一詞,又無其他人目睹,李貴人你也無甚大礙,此事就此作罷,下次你自己走路小心些。”


    皇後明顯不想管這事,可此時她身邊的春和走了過來,附在她耳邊一陣低語,不知道說了什麽,引得她鳳眸微眯,最後的眼神定在衛瓊身上。


    “既然有人看到了,就帶上來吧。”


    春和領命,不過片刻便帶上來兩個宮婢,一臉驚惶地跪伏在皇後麵前。


    “說吧,你們看到了什麽?”春和代皇後問了出來。


    那倆宮女眼神不住地往衛瓊這邊飄,似乎害怕衛瓊報複她們,所以不敢說。


    見皇後眼中帶上寒霜,春和斥道,“你們怕什麽?皇後娘娘在此,還怕有人能害了你們性命不成?”


    那倆宮婢被嚇得身子一抖,立即顫著音迴到,“當時我們在亭子收拾殘物,抬眼就看見衛小主把手掩在袖中,用力推了李小主一把,李小主這才摔了。”


    “在亭子處?”衛瓊在一旁疑惑道,“就算那亭子離我們這也不遠,但我走在中間,你為何看那麽清楚?”


    不會為了陷害她把宮婢都買通了吧?


    衛瓊終於明白了作詩時李惠然為什麽不停地嘲諷她,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先前隻知道她的裏子隻有虛偽,現在看來已經不僅僅隻是虛偽了,還有惡毒。


    被衛瓊這麽一問,其中一個宮女挺身迴著她,言語間還帶著自豪,“奴婢自幼雙目可視之距離便異於常人,而且當時奴婢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衛小主的動作。”


    “如果奴婢有一句謊話,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宮女信誓旦旦發起了毒誓,令人不得不信她說的是真話。


    “娘娘你看,妾身就說慎選侍心腸歹毒,如果不罰她,以後人人效仿可怎麽好?”


    李惠然激動地叫著,衛瓊這次的罰一定是跑不掉的!


    “慎選侍,你可認罪?”


    皇後看著衛瓊,小宮女都說得這麽篤定了,她倒要看看衛瓊怎麽狡辯。


    “娘娘明鑒,妾身真的沒有推李貴人,”衛瓊努力在想到底哪裏還有漏洞,“再者,李貴人如何證明這兩個小宮女沒有受你的恩惠,來幫你說話?”


    皇後不屑一笑,根本不聽,“你的意思是這宮女為了陷害你而發毒誓?她何必這麽做?”


    不再等衛瓊迴答,擺明了是要讓衛瓊承下這一頓罰,“衛氏心思歹毒,不知悔改,無和睦後宮之德,不宜麵聖,自今日起撤綠頭牌一月,等誠心悔過之後,再將綠頭牌放迴。”


    “另,為了給你長點記性,便在這條石路上跪上一個時辰吧,這對你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皇後冷冷看向陸忍冬,“陸選侍,謊話連篇,幫著慎選侍欺瞞本宮,就跟他一起跪著吧。”


    周圍響起倒吸氣的聲音,撤綠頭牌,這也太狠了吧,這代表一個月都不能侍寢,這和直接打入冷宮有什麽區別,而且讓陸氏跟著一起被罰,這不是讓她二人心生嫌隙麽?


    然而沒人敢再為衛瓊說話了,她們可不想被牽連,唯有陶娩在走的時候迴頭看了二人一眼。


    衛瓊抬頭看著已經帶著人遠去的皇後,她身邊還跟著笑得燦爛的李惠然,此時一個荒唐的猜想竟出現在腦子裏。


    可那群人就像故意想要看她笑話,一直在周圍逛著,也不迴去,時不時往她們這邊看一眼。


    她有些愧疚地看著跟自己一起罰跪的陸忍冬,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連累你了,你應該跟她們一樣,不要管我才好。”


    陸忍冬薄唇輕抿,細聲細語,“沒關係的,我隻是不想撒謊而已。”


    “小主,要去找莊嬪娘娘幫忙嗎?”秋荷不忍衛瓊這樣平白無故受罰,著急問她。


    衛瓊搖搖頭,不過是罰跪,不好去打擾莊嬪,她重重地歎了口氣,這迴還真是栽了個大跟頭。


    ——永壽宮內。


    莊嬪問著才打聽迴來的雲心,“慎選侍怎麽還沒迴來?”


    雲心給莊嬪倒了杯水,將禦花園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現在衛小主正在禦花園跪著呢。”


    她覺得衛小主絕對是被算計了,衛小主絕對不像是李小主那麽小心眼的人!


    莊嬪轉著杯子,“一天沒跟著她,就闖出這些事來。”


    然而語氣雖然嫌棄,眉眼間卻是擔心,一個時辰,說短也不短,還是在石路上,這樣跪下去怎麽得了?


    可她不好出麵去解決,這事該找誰呢?


    “莊娘娘!慎選侍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真所謂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正殿每日準時出現的小小身影又出現了。


    祁安一蹦一跳地進了殿,她都不會去西側殿找衛瓊,因為她知道衛瓊每日都會到主殿來。


    一進屋,祁安便見莊嬪一臉愁容,不由問道,“莊娘娘你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麽?”


    莊嬪歎氣道,“那沒有,嗐……今日殿下怕是吃不了好吃的了。”


    “為什麽呀?”吃不了好吃的,祁安很著急。


    莊嬪看了一眼雲心,雲心會意,立馬彎腰對著公主說了來龍去脈,說到衛瓊現在還在禦花園跪著的時候連眼眶都紅了。


    “那怎麽行!”公主是個急性子,而且她也不信衛瓊會做這種事,“我去找皇兄!”


    即使她一直不喜歡皇後,覺得皇後很裝,然而她為了皇兄,對著皇後也是很恭敬的,而且她一個公主,再怎麽受寵也不能忤逆自己的皇嫂。


    所以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皇兄。


    說做就做,莊嬪想抓都抓不住,等公主走遠了,雲心這才道,“公主還真是急性子。”


    莊嬪笑笑,可不是嗎?


    祁安火燎火燎地趕到養心殿,聽人說自己的皇兄在禦書房,又往禦書房趕,還沒進屋,大嗓門就差掀了房頂了。


    “皇兄——”


    祁瑉正在專注地批奏折,被祁安這麽一喊,眉心一跳,差點沒嚇了個半死。


    “祁安!”祁瑉嚴肅道,“我說了多少迴,你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樣子,這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他也有些好奇,祁安已經好幾天沒來找他了,他隻知道這孩子每天就往永壽宮跑,說是去找莊娘娘,倒不知今日來找他做什麽。然就在他抬頭看向祁安時,彷如晴天霹靂般,不可置信地看向來旺德,想要確認這還是不是他最寵愛的妹妹。


    什麽情況?幾日不見,怎麽臉上多了這麽多肉?


    他天天吃禦膳房,也沒見胖這麽多啊。


    祁安快步走到祁瑉麵前,在他麵前晃著手想要拉迴他出走的神思,“皇兄,安安需要你的幫助。”


    祁瑉放下奏折,抓住祁安的手,“你先別說什麽事,你先告訴我你這幾天吃什麽了,怎麽胖了這麽多?”


    被人說胖,祁安當即就要哭出來,“什麽胖?這明明就是正常的!慎選侍說我之前那樣有點瘦了!”


    慎選侍?


    祁瑉想起來了,但是他不知道祁安為什麽會提到衛瓊,再看向跟在公主後麵的侍從,他隻覺自己滿頭黑線。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祁安的侍從也胖了?


    “禦膳房給他們開小灶了?”祁瑉問著來旺德。


    來旺德看著公主,他也不知道啊。


    “皇兄!”祁安打斷他,“是慎選侍。”


    嗯?祁瑉疑惑地看著祁安。


    祁安將這幾天的事,包括天天去永壽宮蹭吃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然後再著重講了今日遊園的事,並表達了希望皇兄去救慎選侍的強烈欲望。


    祁瑉聽了整件事,就知道了大概是怎麽個原因了,那衛瓊技不如人,招人算計了唄。


    然而看著自家小妹乞求的眼神,突然也想知道衛瓊廚藝有多好。


    “來旺德去傳,召慎選侍禦書房伺候筆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允她坐步輦過來,再把陸選侍送迴宮中。”


    來旺德瞬間明白主子所想,立時就親自去了。


    什麽都沒有皇帝近侍來得有威信。


    來旺德到禦花園的時候,皇後她們正繞了一圈迴來,見著來旺德,皆揚起笑臉,“來公公來這禦花園,可是陛下有什麽吩咐?”


    來旺德朝著皇後打了個千,指著衛瓊一臉為難,“迴皇後娘娘的話,陛下召慎選侍禦書房伺候筆墨,你看這……”


    衛瓊錯愕抬頭,還在納悶皇上怎麽突然想起她來了,旋即便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公主一般會去永壽宮來著,應是得了莊嬪的暗示,去找皇上去了。


    皇後臉色有些難看,“陛下所召,自然要去,隻是她犯了錯,正在受罰,怕是不太能伺候陛下了,不如換個人?”


    聽到這話,皇後身後的人臉上都帶上了希冀,特別是李惠然,還想著今日怎麽沒穿得再好看點。


    來旺德卻不容置疑地,“娘娘這是在為難奴才,陛下特點了慎選侍的名,奴才怎敢輕易換人?你看陛下連步輦都賜下來了,這意思不就是說就算慎選侍腿斷了,奴才就是抬也得給她抬去禦書房去嗎?”


    ……


    衛瓊沉默,來公公,咱想點好的。


    皇後手上的帕子都要絞爛了,卻還是不得不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來公公便帶著去吧。”


    “謝娘娘體恤,哦對,還有一件事,陛下還吩咐奴才,將陸選侍也一並送迴宮去。”


    皇後現在明白了,皇上他很清楚今日禦花園的事,而他叫來旺德現在來帶走這兩人,是絲毫不想顧及她的顏麵。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看著兩人被帶走,有種氣不知道往哪處發的憋悶,正巧就有人問,“娘娘,那慎選侍的牌子……”


    “撤!本宮是皇後,是後宮之主,這點處罰還做不了主嗎?”


    她冷聲道,此次沒能給莊嬪那邊一個重創,反而還助長了她們的氣焰,一切都怪李惠然那沒長腦子的,半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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