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以為是幻聽,池硯之僵著身體,甚至不敢去確認一眼。


    忘記了哭泣,池硯之下意識屏住唿吸。


    直到陸珩艱難抬起另一隻手臂,似乎想要拍拍他。


    卻很快失去力氣,指尖鬆鬆搭在池硯之的胳膊上。


    帶著一些溫熱。


    alpha嗓音沙啞且溫柔。


    他說:“好久不見。”


    池硯之終於確定不是幻覺,從陸珩的胸膛抬起頭,望進那雙睽違數月的眼睛。


    陸珩剛醒過來,目光還有些渙散,花了些時間聚焦,純粹的黑眸裏映出池硯之的模樣。


    哭紅的眼睛起先怔著,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漸漸彎出柔和的弧度。


    他把陸珩的手握在掌心,輕輕地開口:“好久不見,陸珩。”


    念出你的名字,你就被鎖定了。


    從此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值班醫生很快聞訊而來,一行人把陸珩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折騰到快淩晨。


    剛醒來的小狗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生了點悶氣。


    又看看始終陪在一旁的、看起來健康一些的池硯之。


    什麽氣都沒了。


    醫生宣布陸珩恢複得不錯,一周內不出現任何狀況就可以獲得批準迴家休養。


    池硯之送醫生們出去,迴到豪華套間病房的臥室門口,怔怔看著靠在床頭的人。


    胸口所有澎湃翻湧的情緒都遠去,唿吸心跳都變得平靜。


    說不出一句話。


    陸珩靜靜看著他,找迴一些力氣,伸手:“阿硯,來抱抱。”


    仿佛他們不是從生死線上差點擦肩,僅僅是久別重逢。


    陸珩始終把這些稱唿分得很清楚。


    哄池硯之開心時喊“主人”,心疼他時喊“乖寶”。


    唯獨這一刻要叫“阿硯”,意思是,愛人。


    再迴神時人已經在陸珩懷裏了,隔著衣料貼在一起。


    很近很近,近到可以交換心跳。


    池硯之從他懷裏揚起臉,精致的眉眼不需任何表情都可勾魂攝魄。


    陸珩目光落在他的唇瓣。


    與陸珩稍顯蒼白的唇相比,池硯之的唇色看上去很健康。


    很軟。


    很好親。


    他沒有過問主人的意見,低頭吻過去。


    他們相愛,陸珩不懷疑這個。


    愛人就是要接吻,這樣的場景很適合接吻,所以不必取得許可。


    因為氣力不足,隻好淺吻輒止。


    唇瓣還未分開,就被池硯之捧著臉攫住唿吸。


    十二月了,今年的寒流來得早一些,窗外飄起絮絮的雪。


    陸珩沒閉眼睛。


    不閉眼有不閉眼的好處。


    他看見。


    漆黑眸裏的風雪變成細細的雨霧。


    再後來,雨停了,霧散了,有暖陽。


    至此,新生。


    -


    昨夜太晚了,沒有說什麽話,吻完就抱在一起睡了。


    陸珩很喜歡跟池硯之貼貼,睡覺時腦袋要拱在他的頸窩,手要牽著。


    很黏人。


    醒來時池硯之不在床上,陸珩追到洗手間就看見他在發呆。


    站在洗手池前,手裏握著牙刷,還沒有擠牙膏。


    像是動作到一半又忘記要做什麽了。


    抗抑鬱的藥沒停過,已經不再有明顯副作用了,隻是偶爾情緒起伏大了還是會有點症狀。


    陸珩很自然地靠過去,攏起池硯之略顯淩亂的發,從瘦削手腕把發繩撥到自己手上,幫他半紮了起來。


    明明這一係列動作都是他親自做的,看到鏡子裏那張清冷又漂亮的臉時還是心髒發麻。


    不是。


    這麽好看。


    是他的啊。


    連陸珩本人都會覺得“陸珩那小子命可真好”的程度。


    洗手間裏縈繞淡淡柑橘香,陸珩心動得不行,箍著細腰把人往自己懷裏帶,毛絨絨的小狗腦袋忙不迭地湊過去。


    狠狠吸了一大口。


    池硯之安穩地靠在他懷裏,眼裏蒙上笑意。


    隨手把牙刷擱在一邊,手伸下去,摸到陸珩沒有抱他的那隻手,扣住。


    “倒反天罡,”池硯之輕聲說,“哪有小狗吸主人的。”


    陸珩下巴搭在他肩上,側頰蹭池硯之的鬢發,好端端紮好的頭發又被他給蹭亂:“好聽,多說。”


    池硯之:?


    他感受到陸珩亂七八糟的心跳。


    他從鏡子裏看見陸珩從背後擁著他的表情,漆黑濃密的眼睫耷下來,覆在蒼白的臉上。


    神情是滿足的,唇角微微翹起。


    心狠狠痛了一下。


    他想到一些這種溫馨氛圍下不該想起的細節……也不是不該,總之……


    陸珩感受到懷裏人唿吸亂了,便把人擁得更緊,從鏡子裏看他的表情:“怎麽了,乖寶?”


    “我……”


    黑檀木信息素久違溫柔地攏住他。


    池硯之一驚,頓時什麽難過都顧不上了:“你現在還不能……”


    “醫生說可以的,我問過了,”隻是一開始釋放量要少一些,陸珩耐心等著腺體‘複工’的酸麻勁兒過去,又釋放出一些,“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麽?剛剛還說我倒反天罡,現在又偷偷難過了。”


    池硯之沒有吐露心跡的習慣,即便麵對陸珩,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於是低頭沉默。


    鬼門關迴來的陸珩多少是改變了一點的,不再順著他,反而單手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通過鏡子與自己對視:“不允許再偷偷難過哦,你可以有事瞞著我,但是難過這種情緒……請務必讓我分擔一點。”


    他說得鄭重。


    池硯之也沒再掙紮,乖乖告訴他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很多年前在n國,你救我那次……”


    陸珩靜靜聽著,眉眼鬆懈下來。


    剛分化的時候被陸珩救下,那時他說“有門,我知道你急著去醫院,咱用不著跳樓走捷徑。”


    陸珩是對有人在他麵前自殺有很深的陰影的,尤其是跳樓。


    所以把池硯之拉下窗台的時候陸珩整個人都在發顫。


    直到很多年後的現在,池硯之才終於知道,那不隻是緊張導致的。


    陸珩當時一定很不好受。


    陸珩來救他,沒人救陸珩。


    “就這樣……”


    陸珩突然笑出來,慢悠悠扳過主人的肩膀把他轉過來麵對自己,先親昵地吻掉那些不安和自責,再猝不及防開始翻舊賬。


    “就這樣還說不愛我啊?”陸珩把人扣在自己懷裏,大有一種對方不說愛他說到他心坎裏就絕不放開的架勢,“說說吧,你是不是超愛我?”


    “那麽久遠的事情都讓你覺得難過……乖寶,那已經過去了,比起情緒反撲,我更在意我救下了你這件事,”陸珩嗅著他腺體的味道,“現在到你迴答了。”


    對他來說無比痛苦的過往被他輕輕一筆帶過。


    “你還愛我嗎?愛不愛愛不愛愛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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