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寧說出這句話時,衛清挽正在穿刺著下一針。


    伴隨著蕭寧的話,她一個恍惚,針尖直接刺進了肉裏。


    可她,卻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一般,整個人就那樣呆呆地愣在了那裏。


    良久。


    她才迴過了神來,紅了眼睛,濕了眼眶。


    “寧哥,你,你沒有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麽?”


    “可是,為什麽啊?”


    衛清挽不解的盯著蕭寧。


    “是不是又有誰家的混蛋胡說什麽了?跟我說是誰,我去掀了他家王府!”


    “寧哥,外麵的那些閑話,你不用在意的。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覺得,你配不上我。”


    “能夠嫁入昌南王府,我很知足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委屈,我覺得在王府過的很開心。”


    衛清挽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蕭寧聽了外麵的閑言碎語……


    對此。


    蕭寧搖了搖頭,攤了攤手,道:


    “與此無關。隻是,我得到了一個小道消息,我就要當皇帝了。”


    “但是,代價是,我需要明媒正娶皇太後賜婚的皇後過門。你很好,但是,我實在是舍不得這皇位。”


    “隻有和離,我才能更進一步。”


    這些理由,什麽需要明媒正娶皇後,自然都是假話。


    倒是京城有些大人物,的確有這方麵的意思。


    他原本是想說些更傷人的話的,但是蕭寧真的說不出口。


    蕭寧說話時,刻意的轉過了身子,不看衛清挽。


    因為。


    說出這些話時,他能想象到衛清挽絕望的表情。


    “皇帝?你要當皇帝了?”


    對於朝局,衛清挽還是了解一些的。


    聽了這話,她很快就迴過了味來。


    “什麽意思?難不成?是老皇帝駕崩歸西了?可是,為什麽我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這次,京城的嘴挺嚴啊。寧哥,你不要衝動,更不要輕信別人。”


    “什麽皇位不皇位的,咱們不能要。不然,一旦進入了京城,你就仿佛是羊入虎口!”


    “相信我,這個白送來的皇位,絕對不如你這個閑散王爺來的舒服。”


    “至於什麽皇後賜婚,她們無非是想保住自己的位份!”


    衛清挽終究還是被蕭寧搞得,亂了心神。


    她能想明白京城的事,卻忽略了蕭寧是怎麽知道的,自己要當皇帝了……


    “這些話,你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


    “王爺沒有皇帝舒服,你當我是兩歲小兒,很好騙麽?”


    “不用再說了。這些年,你對我昌南王府,確實有恩,這些我都清楚。”


    “所以,這次進京,昌南王府的金銀財帛,我一文不取,全歸你。”


    “昌南王府我已經賣給了別人,原本是打算去邊陲近海之地過閑散日子的,所以在那裏買下了萬畝田地,種下了千畝桃林。”


    “那處宅子,也贈與你。以後,你就去那裏過日子吧。”


    蕭寧說完,狠狠地將和離書拍在了桌案之上。


    身後的衛清挽,已然是淚流滿麵。


    這是蕭寧第一次,見衛清挽哭。


    當年,衛清挽從戰場迴來沒有掉一滴淚!


    從後背取出帶著雙倒勾的追魂箭時,依舊沒有掉一滴淚。


    今天。


    她掉淚了。


    她目光空洞麻木,仿佛整個人的魂都被抽走了一般,道:


    “不,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


    衛清挽的聲音,愈發低沉。


    蕭寧卻依舊是老樣子。


    重聲道:


    “事情,就這麽定了!瓊州的地契、田契,我已經讓人準備好。”


    “王府的金銀財帛,也已經全部打包完了。這些東西,夠你們衛家花十輩子的了。”


    “就這樣吧,今日日落之前,搬出王府。”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衛清挽自知,已經沒有挽迴的餘地。


    整個人逐漸,恢複了平靜。


    隻見。


    她神情落寞,整頓了一下衣裳,擦幹了幹紅的眼角,固執道:


    “知道了,我縫完這最後幾針就走。”


    “今年入寒早,我幫你做的厚了一些。熱的時候,不要忘了減衣。”


    “去了京城,一切都要三思而後行。我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為你撐腰了……”


    “還有,若有機會,別忘了去看看郭大相,我們已經這麽多年沒有去過他的府上了。”


    “想當初在書院,郭大相是這麽的寵我們。當年的那件事,終究是咱們蕭家,欠郭家的。”


    “你知道,我是哪一年,決定要嫁給你的麽?”


    “還記得有一年,大概是十年前吧,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對於大堯的禮法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時候,我們害怕王夫子訓斥,所以也不敢跟別人說,隻能是偷偷地補習。”


    “我偷偷教你寫字、禮法,你就給我買糖葫蘆吃。其實,我不愛吃糖的。”


    “你給我買糖葫蘆,給我做腰牌,在上麵寫著你剛學會的字,歪歪扭扭的。”


    “有次咱們在書院翹課,偷偷溜去京城迴家晚了,有一夥歹人攔路。你明明從小就不會武功,卻硬要站在我身前,結果被打的滿身是傷。”


    “後來,我把那人殺了,你嚇得魂不守舍的,三天沒有睡著覺,一直在問我為什麽要殺人……”


    “我就是那時候動心的啊,就是那時候,我愛上了一個如此真實,明明什麽都不會,卻願意為我出頭,滿眼都是我的男子。”


    衛清挽一字一句的說著,迴憶起這些時,嘴角始終帶著笑意。


    “所以,這麽多年,哪怕你貪玩了些,紈絝了些,我依舊都可以接受。”


    “甚至,我依舊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蕭寧站在門前,靜靜的聽著,不知何時也紅了眼眶。


    原來,她愛上的不是那個出身大堯的蕭寧。


    而是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冒牌貨。


    原來,她是那個時候愛上自己的。


    從始至終,她愛的人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蕭寧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真的害怕再聽下去,自己一個心軟,就把一切都攤牌了。


    但他深知,一旦自己攤牌,將天機山的推論告知。


    以衛清挽的性子,自己是絕對趕不走他的。


    而她若留在自己身邊,接下來的一年,死亡將至……


    蕭寧快步離開。


    隻剩衛清挽一人,孤孤冷冷清清的坐在房中。


    嘴角帶著笑,笑意帶著懷念和不舍。


    一邊縫著衣服,一邊絮叨著往事……


    蕭寧一路上前,一直走到距離衛清挽閨房極遠的地方,才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著門框內,那個駐足在門口,同樣凝望著自己的身影。


    不由得萬千感慨。


    哎,這注定是一條孤獨的道路啊。


    我又何嚐,不想和你一起動身瓊州,過閑散生活?


    隻可惜。


    一旦被京城那些大人物選中,這就注定是一條避無可避、九死一生的道路。


    又豈是我們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或許,我是有所準備。


    但如今京城中穆黨、太後黨、清流黨紛爭混亂。


    京城外和自己同樣身份的五個王爺,更是在自己的領地內勵精圖治,意指那至尊之位。


    內憂如此,外患更甚。


    如此艱險的局麵,哪怕自己身後勢力悠悠,依舊很難有必勝之把握。


    更何況,還有那天機山的斷言。


    就這樣吧。


    這一次,我若是死,也就死了。


    留下的一切,足夠你過富足的生活了。


    如果我能活下來。


    三年時間為限!


    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娶你入皇室,帶你揚鞭縱馬,走遍萬千繁華,看遍浮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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