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弗寒還想到一件事。


    他想到那晚溫嘉月不想讓他看畫作,百般推諉。


    現在想來,便是為了不讓他發現裴懷謹的題字。


    那時她一定抱著僥幸,覺得他不會察覺。


    而她不讓他看的那些畫,又有多少題字出自裴懷謹之手?


    又或許,還有幾幅畫是他們一同所作。


    隻是想一想,沈弗寒便覺得自己要瘋掉。


    當時他竟然真的以為,她隻是覺得自己畫技一般,所以不敢給他看。


    沈弗寒徐徐展開手心裏攥緊的紙條,神色平靜地撕成碎片。


    他的視線落在那幅畫上,久久地凝視著。


    再迴過神時,畫作與題字已經一分為二。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的,隻知道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巨大的恐慌吞噬了他。


    這幅缺少題字的畫作,和夢裏的場景一模一樣。


    而所有的事態,在他有意的改變下,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別的幾乎都在延續著夢裏的發展。


    再這樣下去……


    沈弗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有些不敢深想。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溫嘉月還活得好好的,那就證明還有補救的機會


    一幅畫而已,代表不了什麽。


    事已至此,再想那些夢也無用了,除了徒增恐懼之外,毫無價值。


    他重新將畫作放好,至於裴懷謹的題字,他瞥了一眼,隨手扔在地上。


    若是沒有做過夢,依照常理,他發現此事之後會怎麽做?


    沈弗寒閉上眼睛,細細思索。


    最壞的結果是,經過這些事之後,他厭棄溫嘉月,府中下人看人下菜碟,祖母更是會讓她繼續晨昏定省,繼續伺候。


    磋磨而死?


    可夢裏是病逝,操勞過度還是心病?


    再好一點的結果,他對她一如往常,但心裏還是有疙瘩,日積月累,逐漸爆發,依然會演變成他最不想麵對的結局。


    若是直接挑明此事……


    心思剛起,他便否定了這個答案。


    挑明之後,所有事都會不受控,他不能接受。


    為今之計,隻能讓他自己慢慢消化,直到毫無芥蒂。


    幾乎是頃刻間,他便為自己找好了理由——


    他想要的是她活著,並且在他身邊。


    至於旁人,至於舊事,都不重要。


    她是他的妻,這一點,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就算是裴懷謹,依然絕無可能。


    先認識她又如何,與她相處數年又如何,他和阿月的婚事,早在她剛出生時便定下了,姻緣命中注定。


    篤篤篤——


    “侯爺,夫人派人問您有沒有忙完,該迴去用膳了。”


    沈弗寒迴過神,有些意外,她居然會派人過來告知他。


    他應了一聲,起身迴房。


    縱然早有準備,但見到溫嘉月時,他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裴懷謹的題字,神色不受控製地變冷。


    他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忘記此事,踱步過去。


    “侯爺迴來了,”溫嘉月迎上去,“咱們是先練武還是先用膳?”


    眼看著天都快黑了,耀兒又催得緊,她這才派人去讓沈弗寒迴來。


    許久沒做過這種主動的事,溫嘉月還做了一番心理建設。


    但是為了強身健體,她豁出去了。


    沈成耀搶答:“練武!”


    沈弗寒看她一眼,他就知道是別有目的。


    既然一大一小都期待,他便分別教了幾個招式。


    沈成耀悟性不錯,又對練武一事格外上心,所以學得又快又好。


    溫嘉月沒什麽天賦,沈弗寒教了幾遍,她的動作做的還是不標準,不由得有些臉熱。


    沈弗寒不得不上了手,親自糾正她的動作。


    院子裏有這麽多下人,雖然知曉不會有人亂看,但是溫嘉月不適應與他這麽親近,不由得躲了躲。


    沈弗寒壓低眉眼,問:“想不想學了?”


    他的神色和平常冷淡的模樣不同,嚴肅中帶了點無奈。


    他隻是在認真教學,而她卻因為外物頻頻走神。


    溫嘉月抿了抿唇,輕輕點頭。


    沈弗寒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握緊,提起。


    “記住這個位置,”他沉聲道,“這樣才好發力。”


    溫嘉月壓住心底微亂的思緒,認真學習。


    教完所有動作,沈弗寒幹脆利落地收迴手。


    “每個動作反複練到行雲流水為止,明晚我要檢查。”


    沈成耀揚聲道:“是,師父!”


    沈弗寒看向溫嘉月。


    溫嘉月可說不出這種話,隻是輕輕頷首。


    沈弗寒偏要問:“阿月為何什麽都不說?”


    她隻好開口:“多謝侯爺。”


    “侯爺可不會教你這些,”他靠近她,“該喊什麽?”


    溫嘉月下意識後退半步,院子裏都是丫鬟,他怎麽這樣?!


    沈弗寒垂下眼睛盯著她防備而警惕的動作,心口鈍鈍的疼,卻沒再逼她。


    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那幅畫,他不該被情緒控製。


    用過晚膳,沈弗寒帶沈成耀去書房。


    路上,沈成耀一改往日的心如死灰,小嘴說個不停。


    “舅舅,你太厲害了,你比四舅舅還要厲害,以後我隻跟你學練武!”


    他說了一大堆話,仰頭卻見舅舅隻是沉默地目視前方,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說話。


    他疑惑地問:“舅舅,你怎麽了?”


    “沒事,”沈弗寒終於迴過神,“走吧。”


    沈成耀轉轉眼睛,問:“舅舅是不是累了?不如您迴去歇一歇,明晚再學也是一樣的。”


    “休想,”沈弗寒淡然道,“我答應了你娘親,你若是不學,我便將你送迴去。”


    沈成耀縮縮腦袋,保證一定乖乖聽話。


    半個時辰後,沈弗寒迴到臥房。


    溫嘉月還沒睡,昭昭也很有精神,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見他迴來,她高興地喊:“爹爹!”


    沈弗寒摸摸她柔軟的小臉,低聲問:“怎麽還不睡?”


    昭昭爬到他身上,將他的衣裳抓得亂七八糟。


    沈弗寒竟也不阻止,隻是護著她的身體,不讓她掉下去。


    一直旁觀的溫嘉月不得不將女兒抱起來放在床榻上。


    “昭昭,你該睡了。”


    也不知道這麽小的娃娃哪來的這麽好的精力,溫嘉月已經哄了她許久,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道:“無妨,昭昭想玩便玩。”


    溫嘉月瞪他一眼:“侯爺說的倒是輕鬆,你來哄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叫夫君。”


    溫嘉月怔了下:“什麽?”


    沈弗寒直接將她抱坐在腿上,低聲問:“教你習武如此辛苦,難道換不來一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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