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繾綣,溫嘉月不出所料地睡了個好覺。


    醒來時,沈弗寒已經去上值,昭昭在院子裏的笑聲隱約可聞。


    她沒有讓如意進來,而是睜著眼睛思索著昨晚的事。


    近日偶遇李知瀾的次數太多太多。


    不過到底有幾次是真的偶遇,大概隻有李知瀾自己知道了。


    讓她膽寒的是,李知瀾在樓上看她的眼神,她到現在還記得。


    一雙鳳眸似乎要化為火焰和利劍,將她焚燒殆盡,讓她屍骨無存。


    就算是上輩子,李知瀾也沒有過這樣的目光。


    不出意外的話,下次沈弗寒離京,李知瀾肯定會讓溫若歡動手的。


    既然要引君入彀,那麽她最近也得和溫若歡親近一些,才好讓李知瀾毫無顧慮地下手。


    不過此事不急,離沈弗寒離京還有三個月,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溫嘉月將右手撐在床上,慢慢坐起身,手臂卻沒什麽力氣,隻好羞惱地加了一隻手。


    昨晚沈弗寒偏要讓她在上麵,她哪有那麽好的體力,隻能用雙手撐著,勉勉強強地坐穩。


    她都這麽艱難了,沈弗寒也不幫她,等她忍不住哭了才握住她的腰。


    想到昨晚,溫嘉月雙頰紅透,平複了片刻才喚來如意伺候。


    “夫人醒了,”如意稟報道,“淩家娘子來了,正在院子裏陪小姐玩呢。”


    溫嘉月怔了下:“你怎麽沒叫醒我?”


    如意解釋道:“娘子說不必打擾夫人,而且夫人忙了幾日,奴婢也不忍心叫您。”


    溫嘉月蹙眉道:“下次若是有客,你直接叫我便好。”


    雖然知道林芊芊並不在意,但她覺得失禮。


    如意應了聲好,快速服侍夫人更衣梳洗。


    溫嘉月走出門去,林芊芊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她正在陪昭昭玩猜東西放在哪隻手上的遊戲,神色溫柔,笑容靦腆。


    與初見時舉止畏縮的林芊芊相比,現在的她簡直脫胎換骨。


    溫嘉月不禁也露出個笑:“芊芊來了。”


    “表嫂。”


    林芊芊站起身,將手裏的東西交給彩兒,又從芙蓉手裏接過食盒,朝她走來。


    溫嘉月問:“這是給我帶的膳食?”


    “嗯,”林芊芊不好意思道,“昨日中秋,我不好打擾,索性今日來了。我也沒什麽能送給表嫂的,便親手做了幾道菜,請表嫂嚐嚐。”


    溫嘉月自然笑納,打趣道:“你家夫君都沒這個待遇,可我有。”


    “夫君自然沒有表嫂親,”林芊芊道,“若是表嫂喜歡吃,我每日都送。”


    溫嘉月笑著搖搖頭:“太辛苦你了,來陪我一起用膳吧。”


    林芊芊應了聲好。


    兩人坐了下來,溫嘉月不禁問起她和淩鶴的近況。


    “還是那樣,”林芊芊歎了口氣,“我從來沒指望過夫君會改,這樣過著也挺好的。”


    溫嘉月問:“若是真的挺好的,你為何歎氣?”


    林芊芊抿了抿唇,輕聲道:“方才和昭昭玩鬧,我忽然萌發出生個孩子的念頭,若是有個孩子陪在身邊,或許就沒這麽無聊了。”


    溫嘉月不禁蹙眉。


    “你想好了再決定,若是真的有了孩子,你和淩侍衛便要一輩子在一起了。”


    林芊芊怔了下。


    她最近確實太悠閑了,總想找點事做,看見這麽可愛的昭昭便想生個孩子陪在身邊。


    可是她真的準備好了嗎?


    而且,淩鶴連圓房都不會,她能指望什麽?


    想到這裏,林芊芊道:“大概是我今日頭腦發熱了吧,表嫂別當真。”


    溫嘉月搖搖頭:“我也隻是提醒你一句,決定權在你,其實不管有沒有孩子,都是好事。”


    她從來不後悔生下昭昭,但愛是常覺虧欠,她總覺得自己對昭昭不夠好,恨不得將世間的一切都捧到她麵前。


    隻是如果她重生在有喜之前,她會想方設法地避開,不讓昭昭出生。


    孩子是唯一的軟肋,也是唯一的牽掛。


    暢談許久,天色漸暗。


    沈弗寒從大理寺出來,直奔公主府。


    到了地方,管事道:“沈大人,長公主此刻不在府中,還請大人去思水院稍等片刻。”


    沈弗寒微微頷首,還從未碰到過李知瀾不在府裏的時候,這是頭一遭。


    結合昨晚的事,不難猜出來。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沈弗寒卻隻當不知道,神色如常道:“帶我去思水院吧。”


    公主府的景致在整個長安也是一等一的,處處雕梁畫棟,如在畫中。


    沈弗寒並未多看,一路走進思水院。


    說是修繕公主府,其實隻是修繕這個院子罷了。


    以前思水院是駙馬所住,自從駙馬去世,院子便空置了。


    去年李知瀾便說要重建思水院,如今圖紙依然沒有確定。


    就算改了又改,沈弗寒也並不著急,隻要李知瀾讓他過來,他便過來。


    踏進院中,與往常冷清的院落不同,思水院裏多了數十個工匠,人人手上都拿著工具。


    沈弗寒掃視一眼,問:“這是要將思水院拆了?”


    這裏關於駙馬的一切早已清空,隨時可以推倒重建。


    管事道:“老奴也不知曉,長公主吩咐,老奴便照做了。”


    沈弗寒便沒再多問。


    天色徹底暗下來,李知瀾這才姍姍來遲。


    “沈大人,久等了,”她莞爾一笑,“時候不早,咱們不如邊吃邊聊。”


    沈弗寒淡聲道:“不必了,圖紙已經改好,請長公主過目。”


    李知瀾的笑容頓時有些勉強,都這麽久了,連單獨用膳都不答應!


    她沒好氣地從珠玉手裏接過圖紙看了兩眼。


    再抬起頭時,神色已經恢複如初。


    她笑著問:“沈大人可喜歡圖紙上畫的思水院?”


    “這是微臣畫的,微臣自然喜歡。”


    李知瀾沒再和以前一樣挑刺,意味深長道:“沈大人喜歡便好。”


    沈弗寒麵無異色,並不多言。


    李知瀾漫不經意地掃視一眼思水院,下巴微抬,毫不留戀地一聲令下。


    “砸。”


    “是!”


    不消片刻,塵土飛揚。


    離得再近,黃色的濃霧也將人隔絕。


    沈弗寒沒再收斂自己的神色,冷冷地睨著李知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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