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嘉月沒有坐以待斃,去找淩鶴打探消息。


    “最近長安城中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淩鶴道:“沒有。”


    溫嘉月蹙眉道:“那侯爺留你在府上,到底要做什麽?”


    淩鶴一板一眼道:“保護夫人和小姐的安危。”


    溫嘉月抿了抿唇,明麵上肯定是要這樣說的。


    難道淩鶴已經私下將事情辦完了,隻是她不知道?


    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這個理由了。


    她正準備迴去,遙遙地傳來一聲唿喚。


    “嫂嫂!”


    溫嘉月詫異地迴過頭,果然是沈弗憂。


    不過稀奇的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丫鬟。


    丫鬟低著頭,瞧不清相貌,不過身形倒是窈窕,還有些嬌小。


    她有些納悶,沈弗憂什麽時候有帶著丫鬟出門了的習慣了?


    心底有個猜測唿之欲出,頃刻間便被她壓了下去,他應該不會這麽大膽吧?


    瞥了眼淩鶴,溫嘉月盡量保持著如常的神色,問:“四弟,什麽事?”


    沈弗憂神神秘秘道:“嫂嫂,我要和你介紹一個人,咱們進去說。”


    溫嘉月心裏咯噔一聲,他不會真的把那位嫣兒姑娘帶過來了吧?


    沈弗憂說著便要進來,卻被一人攔住。


    “四爺,正院重地,您暫時不能進去。”


    沈弗憂怎麽也沒想到,他堂堂景安侯府四爺,竟會被一個侍衛攔住。


    他揚聲道:“你也知道小爺是四爺,居然還敢攔著!”


    他沒好氣地繼續往裏走去,“唰”的一聲,長劍泛著寒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略顯愕然的臉。


    “四爺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屬下便不客氣了。”


    沈弗憂氣極:“大膽侍衛!你……”


    溫嘉月連忙說道:“四弟,你別生氣,我出去跟你說。”


    沈弗寒隻說不讓她出府,又沒說不能出正院,既然沈弗憂暫時進不來,那她出去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淩鶴卻又攔住了她。


    “夫人,此人身份不明,屬下需嚴查一番,才可近您的身。”


    他的目光落在沈弗憂身後的丫鬟身上。


    沈弗憂連忙擋住他的視線,略有些心虛地開口。


    “她是我的丫鬟,有什麽不明的?”


    淩鶴道:“進府隻需驗身,進院卻需要嚴查此人身份,屬下不敢怠慢。”


    溫嘉月更加確定,這個丫鬟就是那位嫣兒姑娘。


    她擔心再說下去,淩鶴會起疑,迴頭和沈弗寒稟報,依照他的性子,一定會去查驗的。


    到時候四弟養外室的事便會暴露了。


    溫嘉月立刻說道:“四弟,我有些累了,咱們改日再見吧,你先迴去。”


    沈弗憂不爽道:“可是……”


    “四弟,聽話,”溫嘉月搖搖頭,“你大哥快要迴來了,別在這個時候生事。”


    沈弗憂悚然一驚,猛然清醒過來。


    他特意趁大哥不在,才帶嫣兒過來的,但是若是再鬧下去,大哥肯定會知道的。


    想到這裏,他老老實實地說道:“那我便先迴去了,等大哥迴來,我再來拜訪。”


    沈弗憂很快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溫嘉月鬆了口氣,道:“淩侍衛,方才四弟過來的事,你應該不會稟報給侯爺吧?”


    她抱著僥幸心理,淩鶴卻沒有給她僥幸的機會。


    “會。”


    溫嘉月勸道:“四弟沒進院子,我也沒出去,你何必這樣墨守成規。”


    “屬下隻是按規矩辦事。”


    溫嘉月換了一種方式問:“你會怎麽將此事稟報給侯爺?”


    “四爺帶著一名不知身份的丫鬟前來,試圖進院,屬下阻攔,四爺離開。”


    溫嘉月聞言便放下心了,就算沈弗寒問起來,到時候隨意拿個丫鬟頂替,他應該也不知道。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沈弗憂的膽子居然這麽大,明晃晃地帶著嫣兒姑娘進府,真是膽大包天。


    溫嘉月一邊想一邊迴了臥房。


    天色漸漸變得陰沉,似乎要落雨了。


    距京五百裏之外的汀州,卻是一片晴空。


    沈弗寒翻身上馬,吩咐迴程。


    夜間,他宿在驛站,準備寫最後一封信。


    飽蘸濃墨,卻遲遲沒有下筆。


    每次寫信之時,他都要猶豫片刻,不知該寫些什麽。


    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心裏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該如何落筆。


    思來想去,他終於寫下一句——即將迴京,約莫三日抵達長安。


    筆尖頓住,他將信紙揉皺,丟在一旁。


    等她收到信時,他應當還有一日便到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迴京那日應當是七月二十九日。


    沈弗寒便又重新提筆——七月二十九迴京,可否來京郊十裏亭迎我?


    最後一筆落下,他停頓了一下,將這句話全部劃掉。


    正院最安全,他不能讓她出府,更不能讓她出京。


    萬一夢裏她早逝的原因便是這次來接他怎麽辦?


    思來想去也沒拿定主意寫什麽,沈弗寒歎了口氣,望向窗外。


    天邊月色正好,在窗牖處投下一片清幽的月光。


    沈弗寒擱下毛筆,走出門去,站在廊下欣賞。


    不期然,隔壁的廂房門也打開了,慢慢走出一道月白色身影。


    雖看不清輪廓,但周身氣質分外溫潤如玉。


    沈弗寒便想起剛進驛站時,驛卒說齊國公的兒子裴懷謹有些水土不服,已經在此處住了一日了。


    裴懷謹此人,沈弗寒自然聽說過。


    他是齊國公最寵愛的嫡長子,十二歲那年身患重病,藥石無醫。


    幸得一位住持相救,直言隻有將裴懷謹送往千裏之外的寺廟,才能有一線生機。


    齊國公死馬當活馬醫,狠心將兒子送了過去。


    九年一晃而過,長安城裏的人早已淡忘此事。


    連沈弗寒也沒想到,裴懷謹竟然還活著。


    在他出神之際,裴懷謹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裴某猜,這位兄台也是來賞月的,”裴懷謹拱手作揖,“在下裴懷謹,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音色和他這個人一樣溫潤,讓人如沐春風。


    或許是在寺廟生活多年的緣故,他的神色分外淡泊寧靜,說話時,嘴角依然噙著一絲笑意。


    相較於裴懷謹的溫文爾雅,沈弗寒便顯得冷淡多了。


    他淡聲道:“沈弗寒。”


    裴懷謹便笑道:“原來是景安侯,久仰久仰。”


    沈弗寒並不意外他知曉他的身份,雖身處千裏之外,但有關長安的消息定然是知曉的。


    他微微頷首:“沈某亦久仰世子大名。”


    送往寺廟前,齊國公特意為裴懷謹請封世子,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迴府繼承家業。


    裴懷謹望向天邊明月,溫聲道:“月色動人,理應小酌一杯,景安侯意下如何?”


    沈弗寒稍加思索便應了聲好。


    齊國公府忠於皇上,與之結交,並無壞處。


    而且,小酌幾杯,或許便能將信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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