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嫁之前,大夫人曾單獨找兩位姑娘談了許久的話。


    她要交代的不光是為人子媳的道理,另外的,還要帶她們挑揀一番陪嫁過去的伺候的人選。


    四姑娘帶了玳瑁和珊瑚過去,她們倆與四姑娘一同長大,早年間就被四姑娘做主消了身契。


    四姑娘說:“她們倆和我差不多大的,又是自由身,等我在那邊站穩了腳跟就尋個機會放她們出去。”


    大夫人明白她的好意,隻是心裏還在擔憂,“若她倆都走了,你身邊可就真的沒人了!”


    四姑娘自然明白,拉著她道:“如今官府盯得緊,我也不能帶其他人過去。公主府那邊已經提前與我通了信,說是已經打點好了,等到官府往外拉人就出錢將沒贖身的家下買過去。等她們一過來,我這邊不就又有人用了嗎?”


    大夫人這才開懷不已,大喜道:“公主大善!”


    到了大姑娘這邊,她卻一反常態的拒絕了大夫人讓她將葡萄和石榴帶過去的提議。


    她不光拒絕了要將自己的貼身侍女帶過去的提議,也不要其他人,甚至連嫁妝單子裏的田產都不要。


    大夫人詫異不解,大姑娘卻解釋道:


    “太子失蹤,北麵撐不了多少時日。恐怕成婚不久,我就得隨著梁將軍一同去戍邊。葡萄和石榴是自由身,歸根結底的還是老太太名下的,實在是沒必要隨我去那邊受苦。一去邊關,日後恐怕迴來的機會就少了,田莊宅子什麽的我打理不了,還不如金銀被褥這些死物合算。”


    大夫人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她心裏還是心疼著這麽個千嬌萬寵長大的姑娘家沒有人伺候可怎麽行?


    “多少還是得帶兩個”,大夫人繼續勸著。


    大姑娘這迴沒再拒絕,再次迴答道:“我預備著帶上雙燕和宋媽媽。雙燕家中無人,宋媽媽也膝下空虛。她們無牽無掛的,跟著我走最合適。”


    大夫人依舊憂心,又提出問題,“雙燕年幼,宋媽媽又老實,隻帶著這麽兩個,豈不是不能幫你?更何況她們倆都是死契,若是官府追究下來,豈不讓人擔心?”


    大姑娘再度解釋道,“早先與喬家定親的時候,我就打算著帶她倆過去了。她們的身契已經從衙門裏消了,隻是沒來得及還給她們。將軍府裏的後宅不同於我們這種人家,我聽老太太講,他們的後宅基本上沒什麽下人的。那邊的家風一貫如此,我若是還帶著一大群人過去擺著家中的排場,若是讓長輩們不滿,以後豈不更是難做?”


    大夫人心酸不已,無奈地誇了她兩句“心思周到,處事妥帖”後也不得不由著她去安排。


    兩位姑娘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同出了家門,待到京城裏的婚禮結束,相伴了一路的姊妹二人也不得不隨著各自的夫婿在城門處分別。


    兩位姑娘的婚禮雖然辦的倉促,但各自有貴人駕臨,因此場麵上倒也還算是盛大。


    兩位姑娘在城門口別了又別,待到馬車錯身而過之時,她們才真正感受到要獨自離家的孤獨感。


    馬車上的兩位姑娘都沒忍住哭濕了帕子。她們昨夜新嫁,對於夫婿都還有幾分陌生。在這麽一個分離辭別又無可依靠的處境裏,哪怕是再堅毅的女兒也要忍不住掉下淚。


    大姑娘一路隱忍,始終攥著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四姑娘本是個不屑遮掩的豁達脾性,可在這時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要掩飾淚痕。


    她們倆的夫婿年歲相差不大,但在性格上卻有千差萬別。


    四姑娘的夫婿趙燕居絲毫不管是否有其他人在場,毫不見外地就講已經紅了眼眶的娘子摟進自己懷中安撫。


    大姑娘的夫婿梁照月倒是極其規矩,他見大姑娘似要失態,立馬借口要出去透氣,給自家夫人留出了收拾情緒的空間。


    兩日時光稍縱即逝,因著付家不在京城,三朝迴門時兩位姑娘攜著夫婿隻是去京城付宅小坐著了片刻便迴去了。


    期待了許久的婚禮始終帶著不少遺憾。


    迴家以後的兩位姑娘都有些訕訕的,控製不住地擔憂起安陽城裏的付家人。


    盡管趙家和梁家都曾承諾過會幫襯姻親。可等到官府真正動手之時,兩位姑娘還是愁的整夜整夜不敢合眼。


    指令一出,原本還在一塊兒團圓的付家上下立馬被分在了三處。


    付家兩方的壯丁們按照旨意被押送迴京城下獄,家中的婦孺們則被勒令即刻歸鄉。至於家中的那些下人們,有消了鍥的,出了院門便要自行糊口。至於那些尚在奴籍的,就要被官府拉出去重新發賣了。


    趙家與梁家一諾千金,趕在第一時間就將叫得出名字的下人買走了大半,剩下的人去處各異,有被暗中托付的人家要走的,也有沒來得及去贖,被其他人家搶先買走了的。


    聽到迴信的兩位姑娘半喜半憂,感懷了片刻還是後又不得不明白,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陛下將付大人與付如鶴丟進大牢後就不再過問,既不叫人提審,也不叫人去探視,仿佛完全忘卻了牢裏還有這麽兩個人。


    付家二人在牢裏待得百無聊賴,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已經發展到百無聊賴。


    年輕的付如鶴已經在牢裏待得有些坐不住。他耐不住這不見人聲寂寞,也受不了這不見天光的陰冷,一圈又一圈的,像頭被蒙了眼的毛驢一樣一趟又一趟的繞著牢房轉圈。


    付如鶴越走越浮躁,連帶著在一旁旁觀的付大郎也有些心煩。


    終於挨到了獄卒送午飯的時候,付如鶴不厭其煩地再次撲到門前詢問道:“這位大哥,勞駕問您一句,府尹大人打算何時提審我二人?”


    付如鶴原本隻是試探著問一句,沒想到獄卒竟真的迴應了,“人都沒抓齊,審什麽!給我老實待著不許瞎問!”


    聽見這話,付家父子心頭一涼,同時想著:“陛下怕是要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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