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幽閉在家的付大人在聽聞七皇子認罪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再次上書求情。


    隻不過他運道不好,此時的陛下正憋著火氣無處撒呢,瞧見他這般急切地為皇子辯解,更是忍不住猜測付家已經迫不及待的等他下台了。再加上付大人為了能言語更加有利一些,奏折裏又提及了鬆風書院裏的一些大儒。天子一見怒不可遏,幾乎是在心裏斷定付家私下經營,拉幫結派,打算擁護太子改朝換代了。


    因著這封奏折,付大人被降旨連斥三次。


    遠道而來宮人將聖上的手諭念的殺氣騰騰。其氣勢之盛,使得門外路過的人都不由得繞道而行。


    付家的這番遭遇使得安陽城內再度熱鬧了起來。有忙著傳閑話的,也有忙著搶生意的,你來我往的添油加醋之下,已經與付家訂了姻親的喬家再也坐不住了。


    喬家主事的那一房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安樂王府,再度央求安樂王府世子妃出麵,打算舍下臉麵毀了這樁婚事。


    世子夫人對此不甚讚同,僵持了幾日,最終答複道:“安樂王府無意與太子交惡,此事我出不得麵,得靠你自己想辦法。”


    沒能如意的喬家夫人惆悵不已,輾轉之下竟使了一出昏招。


    一夜涼風過窗欞,待門外集市再度沸騰以後,一條新鮮出爐的流言又再度糾纏上了付家的姑娘。


    這一迴的流言是關於付五姑娘的。


    知情者透露,在付家姑娘進城的前夜,曾經被城外的山匪擄了去。


    周遭‘噓’聲一片,不打算搭理這明顯是歪門邪說的小道傳言。那途說的人立馬就發了急,豎起手指對天發誓,為了更可信一些,還說出細節作證道:“從新橋寨到安陽府城,中間有一個叫做吳家灣的地方。那裏的村民都見證過,付五姑娘是被一個青年男人背迴來的。若是不信,大可以到那邊去打聽。”


    聽見他說的這般仔細,周遭圍觀的人都難免信服了不少。


    還在自省的付家人隻感受到了夏日的炎熱,殊不知這場口耳間的風雨已經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仲夏的雷雨來的又急又兇,還沒等麵前的這場暴雨歇下,新的一輪又裹著烏雲從遠處奔來。


    皇城裏,好不容易睡下的天子再度被急切的雷聲炸醒。轟隆隆的雷聲隔著耳膜徑直往腦海中劈下,劇烈的響聲中使得原本就急躁的天子更加煩憂。


    他被這場不請自來的雷雨震得心神恍惚,在電光明滅之間,竟升起了一種孤家寡人的寂寥感。


    這沒來由的孤寂使得天子突然很想叫人陪。他朝外唿喊了兩聲,卻始終沒等到有人進來。


    門外的風依舊卯著勁兒的在門縫間打轉,幾番努力之下,竟然衝開門扉,撲向了兩側的燈架。


    原本就在掙紮的孤燈在疾風的壓迫下迅速熄滅,待到麵前陷入昏暗以後,宮殿內莫名地響起了一陣冷冰冰的金石聲。


    有刺客!


    高位多年的天子立刻就明白了此刻的處境。此時的他手無寸鐵又孤立無援,但凡來的是一個壯年男子,今日的他就極有可能命喪黃泉。


    處於絕境的天子忍不住連連後退,待到他退無可退之時,已經黑沉了許久的門口突然‘嘩’的一下燃起了一抹明亮。


    天子大為驚喜!


    然而下一刻,他就發現,這抹亮色並不是他的救援,反倒極有可能的是他黃泉路上的催命燈!


    昏黃的火把在殺手的走動間越燃越盛,等到他走到足夠近的距離內時,天子由愕然的發現,麵前的這名殺手正是如今失蹤已久的當朝太子!


    “皇兒!你想對為父做什麽?”


    不知是驚還是懼,天子望著麵前宛如厲鬼一般的太子忍不住破聲質問。


    對麵的太子渾身浴血,一身濃重的腥臭濃重的如同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一樣。他的衣衫早就破爛不堪,垂在地麵上的碎片將瑩白的地板上拖出了厚重的血痕。


    手持斷刀的太子幾步之遙的位置處站定,他將火把丟在地上,又比著皇帝的方向將短刀擲入天子的禦踏之上。


    天子連忙矮身躲避,險而又險的錯開了短刀的攻擊之後,又避無可避的對上了太子那張不複當初的張蒼白的臉。


    兩個人麵龐近的隻隔了一指。


    天子被嚇的寒毛直立。沒等他有機會緩和一下,太子又張開鮮紅的血口陰森森地說道:“孩兒死不瞑目,前來向父皇您問個緣由!”


    太子死了?太子死了!


    原本還在驚惶的天子立馬嘶吼出聲。


    “不!皇兒!我的太子不會死!”


    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驚動了屋內外留守侍奉的內侍們。負責值夜的禁軍也立馬聚集而來,隔著一層門扉朝裏麵朗聲詢問著:“陛下有何吩咐?”


    禁軍的這句高聲使得禦塌上的天子瞬間清醒了過來。待到他心神穩固以後,又忍不住竊喜著“原來是夢,我的太子還沒有死,他還活的好好的!"


    隨侍多年的老內監已然看出了陛下是陷入噩夢的事實。他朝門外應了一聲,又吩咐手下去取熱水過來,等到周遭的人都遣散了之後,又跪在天子的腳邊錘捏道:“奴在民間曾聽過一個說法,說大凡惡夢,十有八九都是反的。”


    榻上的天子聞言果然臉色好了不少。


    老內監早就聽見了天子方才的那句夢話,還想要再試探著替太子轉圜兩句,這時,剛剛燃起慈父心腸的天子又突然出聲道:“去取紙筆來,替朕寫幾封手諭......"


    老內監依令而行。


    待到聖諭裝載完畢後,老內監又趁著傳遞的間隙悄悄的看了兩眼。


    這幾封聖旨是傳給七皇子和效力於太子門下的付家等人的。


    七皇子那封言語簡單,隻說了一句聖上身體欠安,需要皇子去守皇陵,以求先祖之庇佑。


    至於關係到付家的那一封聖旨,老內監隻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叫人去後宮內傳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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