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蝕的電梯門在五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時,我正蹲在樓道裏給小滿係芭蕾舞鞋帶。老式日光燈管突然爆出藍紫色火花,鐵皮櫃裏的除濕機發出溺水般的嗡鳴。


    "媽媽!"小滿突然攥緊我的手腕,她蒼白的指尖幾乎掐進我肉裏。順著她驚恐的視線望去,電梯顯示屏的數字正在瘋狂跳動——18、3、9、22...最後定格在血紅的"-18"。


    我摸到口袋裏的護身符,黃裱紙上朱砂畫的八卦圖已經洇濕。這棟青藤公寓果然有問題,搬進來第三天就看見穿旗袍的女人從三樓墜落,第七天在信箱發現寫著小滿名字的冥幣。此刻電梯井深處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像有無數雙手在撕扯鐵皮。


    "別看。"我把小滿的臉按在我肩頭,卻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電梯門緩緩開啟,濃重的血腥味混著黴味湧出來,在樓道裏凝成淡紅色的霧。本該是轎廂的位置,隻有一灘泛著油光的黑水,水麵漂浮著幾十張黃符紙。


    那些符紙上的字跡突然活了似的扭動起來,我認出這是三天前在地下室翻到的《鎮煞錄》殘頁。泛黃的宣紙上用血寫著:"戌時三刻,陰氣倒灌,當以童女血祭,鎮於九幽......"當時隔壁王阿婆神神秘秘地說,八十年前有個道士在這棟樓布下血符陣,把什麽髒東西封在了電梯井底。


    小滿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她的小辮子散開,幾縷頭發黏在汗濕的脖頸上。我剛要抱起她,電梯裏的黑水突然沸騰,無數蒼白的手臂破水而出。那些手的指甲足有三寸長,指節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最上麵那隻手還戴著翡翠玉鐲——和失蹤三個月的陳太太戴的一模一樣。


    "媽媽快跑!"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這才發現整條走廊的牆皮都在剝落,露出後麵暗紅色的磚牆,磚縫裏滲出粘稠的黑液,蜿蜒著組成眼睛的形狀。電梯裏的抓撓聲越來越近,有什麽東西正順著鐵鏈爬上來,那是我三天前在地下三層見過的景象:生鏽的鐵鏈捆著一具穿著月白衫子的童屍,她的雙腳被釘在水泥地上,天靈蓋插著三根鏽跡斑斑的長釘。


    護身符突然在我掌心發燙,燙得我差點鬆手。小滿突然指著電梯尖叫:"姐姐在對我笑!"隻見那些手臂中間托著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她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漆黑的牙齦。我想起新聞裏說的,上周保潔員老張在b2停車場撿到雙粉色芭蕾舞鞋,鞋尖上沾著人血冰渣。


    整棟樓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我看到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變成了"1"。但青藤公寓根本沒有地下一層,王阿婆說過,電梯按鈕是後來改裝的,真正的地下還有三層禁地。冷風卷著腥臭味撲麵而來,我抱起小滿衝向安全通道,卻發現樓梯間的窗戶全部敞開,雨幕中有團模糊的紅影正在三樓窗台招手。


    我的後背重重撞在安全通道的鐵門上,小滿的眼淚混合著冷汗浸透了我的襯衫。電梯顯示屏的猩紅數字正在倒流,從"1"變成"0"時,整棟樓的供電係統突然發出垂死般的嗡鳴。


    "媽媽,鏡子!"小滿突然指向消防栓上的玻璃。我順著她顫抖的手指望去,倒影中的走廊竟變成了民國樣式的花磚地,穿著月白衫子的女孩正背對我們梳頭。銅鏡邊緣滲出暗紅色液體,那些液體沿著瓷磚縫隙爬行,逐漸在現實中勾勒出血色符號。


    我猛然想起三天前在物業辦公室看到的舊報紙。1943年4月15日的《申報》社會版,標題赫然是《青藤公寓離奇命案:七名女童離奇失蹤,電梯井驚現血符陣》。配圖是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七個係紅繩的孩童跪在電梯口,身後站著個穿藏青長衫的男人,他手中銅鈴的樣式竟與我護身符上的紋樣完全一致。


    "叮——"


    電梯突然發出抵達的提示音,可我們明明身處地下二層。生鏽的鐵門緩緩開啟,濃烈的福爾馬林味道撲麵而來。小滿突然掙脫我的懷抱,朝著那片刺目的白光跑去。我追出去時踩到了某種黏膩的東西,低頭看見滿地都是泡脹的槐花,每片花瓣上都印著血指印。


    電梯轎廂裏坐著七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她們整齊地轉過頭來。最中間那個女孩抬起頭,她的左眼眶裏塞著顆玻璃彈珠,右眼卻嵌著半塊八卦鏡——正是我祖傳的那麵鎮煞鏡!


    "姐姐來玩捉迷藏呀。"小女孩們異口同聲地說,她們的脖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彎曲,露出爬滿蛆蟲的後腦勺。我想起王阿婆的警告,當年那七個孩子就是被活生生砌進電梯井的祭品。


    轎廂頂部的通風口突然炸裂,陳太太的屍體倒吊下來。她的翡翠玉鐲卡在通風管道裏,腐爛的手指正死死摳著什麽。我借著慘白的光線看清她手裏攥著的,是半張1943年的當票,典當物欄寫著"幼女小滿"。


    "原來你在這裏!"


    身後傳來沙啞的男聲,穿藏青長衫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他手中的銅鈴瘋狂搖晃,電梯裏的紅衣女孩們立刻停止嬉笑,整齊地開始撕扯自己的臉皮。陳太太的屍體突然睜開沒有瞳孔的眼睛,腐爛的嘴唇吐出帶著水草味的咒語。


    我抱起小滿衝向電梯按鍵,卻發現所有按鈕都變成了眼球狀的凸起。當男人逼近時,懷中的鎮煞鏡突然發燙,鏡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字——"戌時三刻,陰氣倒灌,當以童女血祭,鎮於九幽.....


    電梯轎廂突然劇烈震顫,紅衣女孩們的身體像蠟油般融化。小滿的瞳孔在鏡麵反射中變成渾濁的灰白色,她踮起腳尖開始跳詭異的童謠舞步。我死死捂住耳朵,卻聽見指甲刮擦聲從四麵八方湧來——那些聲音來自牆壁夾層、天花板夾角,甚至我們相擁而立的雙腿之間。


    "時辰到了。"穿藏青長衫的男人摘下人皮麵具,露出布滿屍斑的真容。他的左胸口袋裏露出半截《申報》,泛黃的報紙日期赫然顯示著1943年4月15日。我想起物業登記表上登記的名字,渾身血液瞬間凝固——王阿婆的全名,正是報紙上那個主持祭祀的"通陰人王靜安"。


    電梯頂棚轟然塌陷,露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鎖鏈。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具童屍,他們穿著和服樣式的綢緞衣裳,天靈蓋上插著桃木釘。最駭人的是中間那具女童屍體,她脖頸處紋著和我護身鏡背麵相同的八卦紋,腐爛的小手裏攥著張泛黃照片——畫麵裏穿碎花裙的女人抱著女童,正是年輕時的我和三歲的小滿!


    "媽媽你看!"小滿突然指著女屍腳踝處的胎記。那塊形似蝴蝶的暗紅色印記,與我今早洗澡時發現的胎記完全重合。電梯突然開始急速下墜,失重感讓我瞥見轎廂壁滲出鮮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結成八個篆字:因果輪迴,祭品歸位。


    陳太太的屍體突然直挺挺立起來,腐爛的手掌拍在鏡麵上。鏡中世界開始侵蝕現實,民國樣式的雕花窗欞從鏡麵生長出來,將我們困在時空夾縫裏。我看到1943年的自己站在電梯口,正將摻著朱砂的糯米塞進女童口中——那個被我親手獻祭的女兒,此刻正穿著染血的芭蕾舞裙衝我微笑。


    "當年你丈夫為了救女兒,把自己煉成了活符。"王阿婆的鬼魂飄到我們中間,他腐爛的下巴骨哢哢作響,"現在輪到你了,蘇玥。用你的血重啟血符陣,或者看著女兒被萬鬼分屍......"


    電梯突然卡在負十八層,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地下室,而是被水泥封存了八十年的祭祀場。九具水晶棺呈北鬥七星排列,棺內女童的屍身保存完好,她們手腕上都係著褪色的紅繩。最中央的水晶棺裏躺著穿月白衫子的女孩,她的麵容與我懷中的小滿如同鏡像。


    "時辰到了——"


    無數雙蒼白的手穿透我們的身體,小滿的皮膚開始浮現出暗紅色咒文。我摸到口袋裏的鎮煞鏡正在發燙,鏡麵突然映出丈夫墜入電梯井的殘影。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二十年前暴雨夜,他抱著高燒的小滿衝進電梯,卻看到七個紅衣女童在轎廂裏跳祭祀之舞......


    電梯井底的青銅鎖鏈突然全部崩斷,九具水晶棺在失重狀態下懸浮而起。小滿手腕的胎記滲出鮮血,滴落在中央女屍的八卦紋上,整層空間開始順時針旋轉。我抱住女兒滾向牆角,看見那些懸浮的棺材板正在溶解,露出裏麵層層疊疊的符紙——每一張都寫著蘇家人的生辰八字。


    "爸爸在看著呢!"小滿突然用日語喊出聲。她脖頸後的蝴蝶胎記裂開細縫,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鎮魂符。我想起丈夫墜井前最後的電話,他嘶吼著說發現了王靜安的日記,裏麵記載著用至親血肉重寫陣法的秘術。


    穿藏青長衫的男人突然撕開人皮,露出布滿符咒的骷髏骨架。他的胸腔裏跳動著青銅卦盤,每轉動一次,電梯井壁就剝落一層人皮。我摸到鎮煞鏡的裂痕中滲出黑血,鏡麵映出的卻不是當下場景——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年輕的王靜安正將繈褓中的小滿遞給我丈夫,而電梯顯示屏上閃爍著"-18"的猩紅數字。


    "這才是真正的陣眼!"王阿婆的鬼魂突然出現在鏡中,他腐爛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兩顆跳動的眼球按在卦盤上。整棟公寓開始坍塌,牆壁裏伸出無數雙嬰兒的手,那些手掌上全都有蝴蝶狀胎記。小滿突然掙脫我的懷抱,踩著懸浮的棺材躍向電梯井頂端,她的長發在陰風中散開,發梢竟開始滴落暗紅色的符水。


    我趁機撲向燃燒的符紙堆,護身鏡在高溫中迸裂,藏在夾層裏的族譜簌簌展開。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驚人真相:蘇家世代女性都是鎮煞人的容器,當胎記與八卦陣共鳴時,就必須有人獻祭維持結界。而1943年的祭祀中,我丈夫用秘術將妻女命運錨定在時空裂隙,形成永生永世的輪迴牢籠。


    "媽媽別怕!"


    小滿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她倒掛在電梯井口,腳踝纏著當年捆女童的鐵鏈。她將鎮煞鏡的碎片紮進掌心,鮮血順著八卦紋路流入陣眼。那些懸浮的水晶棺開始龜裂,八十年前的冤魂順著血線爬出,在觸及小滿鮮血的瞬間化作金色光塵。


    王阿婆的骷髏發出刺耳尖嘯,卦盤上的指針突然逆向旋轉。整層空間開始極速下墜,我抓住一根斷裂的鎖鏈,看見小滿在狂風中張開雙臂。她的校服在陰火中化作素白襦裙,發間的紅繩寸寸斷裂——那根本不是什麽芭蕾舞女孩,而是八十年前被獻祭的幼年自己。


    "該結束了。"小滿的身影突然與血色符咒融為一體,她轉頭看向我,灰白色的瞳孔裏映出我們三代人的剪影。電梯井底部傳來洪荒巨獸般的轟鳴,所有符紙燃燒成灰燼的瞬間,我看見1943年的王靜安在火海中懺悔,1993年的丈夫抱著女兒屍體簽字,而2023年的自己正被無數透明手臂拖入深淵。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電梯井時,樓道裏傳來新住戶的腳步聲。保潔員發現告示欄貼著泛黃的招租啟事,照片上的青藤公寓煥然一新,電梯顯示屏的數字永遠停在"1"。隻有清潔工在地下室聞到若有若無的槐花香,某個生鏽的通風口殘留著半張燒焦的出生證明,上麵的小滿二字被血漬暈染成詭異的符咒。


    晨霧漫進空蕩蕩的電梯井時,保潔員老張的橡膠鞋底碾過某種黏膩的東西。他彎腰撿起半張燒焦的出生證明,泛黃的紙頁上"蘇小滿"三個字正被血漬重新暈染成暗紅色。更衣室鏡麵突然蒙上水霧,在蒸騰的水汽裏,他分明看見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倒掛在通風管道,濕漉漉的頭發垂落處,瓷磚縫隙滲出新鮮的血珠。


    新搬來的情侶在深夜聽見電梯井傳來童謠。穿紅色高跟鞋的女人推開防火門,發現安全通道的台階上布滿濕腳印——每個腳印裏都嵌著半片槐花瓣。當他們戰戰兢兢按下電梯按鈕時,顯示屏突然迸出火花,1943年的《申報》碎片從通風口飄落,泛黃的頭條新聞標題正在緩緩滲血:《七女童血祭事件調查報告公布》。


    三個月後,城市規劃局的工程師在原址打下第一根樁基。挖掘機掀開地基的瞬間,鋼爪勾出一串青銅鈴鐺。午夜守夜人聽見鈴聲響起時,監控屏幕突然閃出雪花點,成群黑衣人影正沿著不存在的樓梯向上攀爬,他們手腕上的紅繩在夜視鏡頭裏泛著詭異的磷光。


    而在某個平行時空的雨夜,穿碎花裙的女人抱著熟睡的女童走進電梯。轎廂頂燈突然閃爍,顯示屏上的數字定格在"-18",倒影中七個紅衣女孩的剪影正在翩翩起舞。女人低頭看向女兒,發現她脖頸後的胎記裂開細縫,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八卦紋路——與二十年前丈夫墜井前最後發送的照片背景裏,那具水晶棺女屍的紋身一模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400個民間鬼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好想吃烤肉拌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好想吃烤肉拌飯並收藏400個民間鬼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