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沈聿知帶著王氏,還有洛德成夫婦都來城外送行。


    王氏拉著洛染的手,忍不住掉眼淚:“你說說這都是什麽事啊,哪有讓大著肚子的人跑那麽遠,皇上也不知怎麽想的。”


    沈聿知在一旁道:“母親。”


    王氏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說了!”


    洛染笑著替舅母擦掉眼角的淚水,低聲道:“實不相瞞,舅母,這個時候,我寧願在路上,也不想在京城。”


    如果按照上一世,再過幾個月,傅今安歸來之際,就是太子東窗事發之時。


    她知道,那人雖然遠在邊關,可京中的事他都了如指掌,她猜測,自己這次離京,約莫也離不開他的意思。


    若是她仍留在京中,到時候太子萬一狗急跳牆,拿他們母子三人做威脅,那就不好辦了。


    沈聿知看著洛染,道:“路上小心。柳子墨這人雖談不上是什麽好人,但是既然敢在皇上麵前立下軍令狀,想必也不會過分為難你。”


    柳子墨的心思,沈聿知清楚。


    所以這次他才放心表妹跟著大軍一起出發。


    洛染點點頭,表示知道,又趁著沒人,低聲道:“表哥,我走後,你一定要留意太子那邊。沈家切不可卷入其中,告訴舅舅,若是真躲不開,哪怕退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沈聿知明白她說什麽:“你放心。父親那邊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一旦真是被牽扯進去,大不了脫去這身官服,也絕不會讓沈家人陷入危險。”


    有了他這句話,洛染總算放心,但想到嶽婉禾,還是有些無力:“過幾日,婉姐姐那邊就要生了,也不知道嶽家……”


    沈聿知無奈地搖頭:“你啊,小小腦袋怎麽操心這麽多東西。這些就交給男人們,你隻需好好養胎,保重自己,聽到沒。”


    洛染從袖中拿出一隻荷包,趁人不注意塞進他的手裏,道:“這是當初綺琴用過的,應該沒有問題。到時候萬一……我希望能保住婉姐姐的命。”


    沈聿知看看手裏的荷包,點頭:“好。”


    告別後,洛染這才正式上路。


    雖說跟著運糧大軍,但她畢竟是女子,多有不便。於是,馬車隻跟在大軍後麵十幾裏,不遠不近,互不打擾。


    大軍行了一日,傍晚找地方安營紮寨。


    洛染正在馬車上想事情,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春雨進來道:“王妃,是柳大人,應該是說晚上休息之事。”


    洛染點點頭,出門在外,也沒那麽多規矩,便讓人直接掀開馬車的簾子,與之麵對麵。


    看著坐在馬車裏,麵上帶著淡淡疲憊的女子,柳子墨一時恍惚,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許久沒見過她了。視線又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眸子暗了暗,上前行禮:“王妃一路上可還習慣?”


    洛染道:“多謝柳大人記掛,一切都好。”


    柳子墨聽她聲音如常,知道她沒說謊,於是道:“天色不早,大軍已在前方安營紮寨。距離這裏不到五裏的地方有一處驛站,微臣已經命人安排好了院子,王妃隻管過去就行。明日卯時正出發,請王妃提前準備,微臣到時候命人來稟報。”


    洛染迴道:“不必派人再跑一趟,我會準時出發。”


    柳子墨頓了頓:“那好,王妃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差人來找微臣,王妃若是沒什麽事,微臣這便告退了。”


    洛染微微頷首:“柳大人慢走。”


    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一間驛站。


    春雨提前去看過,洛染下馬車的時候她正好出來,道:“王妃,房間奴婢都看過了,一處院子很安靜,兩間上房,正好您跟小主子們挨著。”


    這一路上,因為出來得早,青寧和景行早就累了,洛染命人準備了吃食,陪著兩個孩子一起吃完,嬤嬤們就抱兩人迴去休息了。


    洛染簡單梳洗過後,也上床準備休息,剛躺下,就聽見外麵一陣馬蹄聲,接著很快消失,然後就是院子裏開門的聲音。


    她一下子坐起身。


    又青一臉欣喜地進來:“王妃,是王爺!”


    乍一聽到那個稱唿,洛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呆呆地坐在床上,忘記了動作。


    傅今安夾雜著夜晚的涼風進來,一進來就看見小女人烏黑柔順的頭發乖巧地披在身後,似乎剛躺下不久,身上的中衣還很整齊,隻是一雙懵懂的眸子裏寫著不可思議。


    傅今安脫下披風隨手扔到一旁。


    又青眼尖地接住,笑著退出去關上房門。


    傅今安的手剛碰上洛染的臉頰,因為有些涼,洛染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對不起。”


    傅今安笑著,將手伸進被子裏暖和,一雙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臉上一動不動。


    兩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四目之間仿佛有什麽東西牽扯,膠著,纏綿……


    唇瓣相接,齒關不自覺打開,彼此拚命地從對方那裏汲取甘甜……


    門外,又青和春雨守在不遠處,聽著裏麵久違的熟悉的聲音,春雨有些擔心:“張太醫說……”


    又青道:“放心吧,王爺和王妃心裏有數。”


    想想也是,沒人比王妃更愛她肚子裏的孩子。


    屋裏的聲音越來越大,兩人臉越來越紅,不自覺往外挪了挪,靠在樓梯處說話。


    忽然,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一步一步,不緊不慢,似乎顯示著他的主人如這腳步聲一樣,沉著冷靜。


    又青和春雨忙止住了話聲,齊齊盯著樓梯的方向。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手裏還拎著一個食盒。


    柳子墨一上來,就看見這兩個丫鬟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剛剛出來,他特意換了一身幹淨的,見沒什麽不妥,才朝兩人微微點頭,抬了抬手裏的食盒,道:“下邊的人恰好捉了幾隻野雞,頓了些雞湯,應該對孕婦有益。”


    春雨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


    又青笑著上前:“多謝柳大人,我們王妃已經用過晚膳了。”


    柳子墨道:“無妨,你們拿下去熱著,萬一半夜王妃或者小郡主小世子餓了,也好有個準備……”


    話音還未落,就聽見屋子裏一聲尖叫。


    柳子墨本能地大步上前,隻是手還沒等摸上門,就見門從裏麵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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