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加急密報快馬加鞭分別送進了範德薩和威爾遜的宅邸。


    “要結案了?”昆整理完,正打算迴一趟自家宅邸,安娜卻呈上了一封來自諾曼的密報。


    “對外暫時結案。”卞邪坐在事務室的書桌上,將密報遞給昆,“照諾曼信上說的,博赫丹的事情過後,0735經常受到各方打壓,這次黑市竟親自上門索命……這些事很多人都看在眼裏,0735已然成為被保護的對象,不好再判。”


    “可是,”昆往司黎艾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他也在思考,“可是我們已經知道0735是黑市的聯係人了。”


    卞邪問:“你同諾曼透露過嗎?”


    昆搖搖頭,已經不打算迴家了,“當時還是不確定的事情,且兄長似乎還在查別的案子,我沒機會同他說。”


    “黑市在賭,不,黑市很確定,”司黎艾皺著眉頭,“黑市很確定我們不會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若是這個節骨眼上,把0735是黑市聯係人的消息告訴諾曼或是騎士院的人,他們一定會讓卞邪拿出證據。


    現有的證據無非兩樣,一是司黎艾的口供,二是那片金葉子。


    那金葉子很難證明,他們三人都達成了共識。


    “沒人會相信一位服役者的話,”卞邪將那密信從昆手上接過,帶到壁爐前燒了,“我的專屬服役不服從我的命令,他背叛了我……這種謊話,我說不出口。”


    司黎艾一怔,頓時思緒萬千,抬眸便對上了卞邪的視線。


    竟沒想到有如此默契,卞邪有些躁得迴過頭,聲音依舊:“同樣,0735隻需要將口供稍微一改,說自己的話無足輕重,或是說他自身難保,不信任犧政,無法將博赫丹的事情全盤托出,這些都能保住他的命。”


    司黎艾:“但如此說來,黑市這樣做,不就暴露了犧政內部還有黑市臥底的可能嗎?”


    既然有博赫丹背叛被發現,就證明存在監視者。


    “不說我兄長,其實很早的時候很多大人們就懷疑黑市已經入侵犧政上層,”昆朝卞邪的方向看去,卞邪點了點頭,他才走到書架右側中間部分的檔案區,示意讓司黎艾拿機械升降梯,“你來的時間不長,不知道很正常。”


    昆攀上機械升降梯,給司黎艾比了個數,到達指定高度後,從書架上取出了幾份文檔。


    “過來坐吧。”卞邪在桌上取了幾份文卷,走到左側書架下可座約五人的環形圓桌前,就著軟墊坐了下來。


    司黎艾取過昆手上的文檔,邁著步子,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卞邪的身側。但他心眼小,銘記著他跟卞邪還在冷戰,故意隔開了一點。


    卞邪側目看去,司黎艾故意避開,這些昆全都看在眼裏,隻能默默祈禱這倆人盡快和好。三人討論的間隙,安娜十分智能地安排了一些點心和葡萄酒,甚至開了留聲機,讓今晚討論的時間沒有延續太久。


    總得來說,暫時還未能明確黑市想要達到的目的,但有一點卻很明顯——黑市正在籌集大量斯特克晶源,斂財。不出意外,這些年下來,黑市在外政的信用度達到了理想的狀態,因此便把目標轉向了內政,滲透內政的服役者、教官、巡防官……


    昆像是想到什麽似得猛地起身,“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我去神殿騎士院接司黎艾的時候,克裏斯汀看我眼神很不對……”


    卞邪問:“她說什麽了嗎?”


    昆皺眉思索了一番,“她先是看著司黎艾說了句你的眼光很好,而後又讓我少加班,貓都懶得捉耗子……難道是在提醒我什麽?”


    昆說到眼光好的時候,司黎艾用手淡淡遮住嘴,笑了一聲。他默默道:“我覺得也是。”


    同時肯定卞邪的眼光當然不錯。


    卞邪輕輕咳了一聲,對昆說:“你想的不錯,應當是克裏斯汀在提醒你騎士院內已經有可疑的人了,她希望放長線釣大魚……你是總騎士長的胞弟,總是進進出出容易惹得獵物不敢出洞,讓你多注意。”他側眼看向落地鍾,發現已經快要淩晨,便先行起身,“正巧在西元商船來前沒有什麽大事,父親對關於黑市的政務一向不幹預,我們知悉情況卻不能張揚,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昆起身伸了個懶腰,“哎,有家不能迴咯!休息吧,有事我們再議。”


    司黎艾也跟著站起來,恭敬道:“願大人們好眠,罪人告退。”他眼睛絲毫不看卞邪,假裝決絕地往地下通道的方向走去。


    哼,我三步之內……哦不,我五步之內你卞邪不喊我,我就再也不理你!


    一步。


    兩步。


    三步。


    司黎艾走得不快不慢,正準備第四步的時候還故意頓了一下。


    也不知道卞邪現在什麽表情。


    四步。


    不是,這小木頭不會真不喊我吧?


    司黎艾心中大歎一口氣,第五步邁下去,正好能碰到地下通道的把手。


    罷了,阿邪這腦子長了這麽些年,冰塊融化都要花時間。


    “等等。”


    司黎艾心中一喜,控製好表情後轉身問道:“還有什麽吩咐,小大人。”


    卞邪麵上毫無波紋,指著桌上那一冊航海日誌道:“我去沐浴,這冊送到我的臥房後你便去休息吧。”


    室內一時安靜。


    司黎艾硬是沒有笑出聲,掩著笑拜禮道:“領命。”說完便拿上那一冊航海日誌頭也不迴地走了。


    昆已經走到事務室門口,聽到卞邪的話後差點笑出聲來,“卞邪,你這樣睡得著嗎?”


    這借口,真僵硬啊!


    卞邪交代安娜準備沐浴的同時,瞪了昆一眼。


    夜深,犧政又下起了小雨。卞邪口上說著沐浴,卻讓安娜到浴池堂放了熱水。進去前,囑咐安娜過一個小時再來喊他。


    另一邊,司黎艾將臥房的壁爐點上火,走到卞邪淩亂又有序的桌前,找了個空位將航海日誌放了下來。想著卞邪沐浴還有些時間,本想坐在桌前坐一會兒,側目卻將視線落在了卞邪的收藏櫃上。他走過去,透過幹淨透明的玻璃精準找到了那一副本屬於他的夜眼鏡。那眼鏡被保護的很好,連灰都不似粘上。


    可是司黎艾好奇的卻是放在夜視鏡旁邊的禮盒。


    純白色的四方形禮盒,巴掌般大小,上麵還半綁著粉色的綢帶,怎麽看都像是送給淑女的禮物。


    而且像是剛買沒多久!


    司黎艾忽感危機,難道這才是卞邪突然對自己冷淡的原因?


    卞邪外出公務的時間很少,在家裏見什麽人司黎艾都能想辦法從安娜的口裏套出來,可是這些日子安娜都跟著他出門……


    “威爾遜家向家主提出了聯姻……”


    司黎艾更急了,難道卞邪和克裏斯汀私下還是會見麵的?


    可是方才談論的時候,卞邪不像是會見克裏斯汀的樣子。


    那就是外出的時候,被介紹婚姻對象了?


    司黎艾咬了咬唇,發現那收藏櫃沒有落鎖,便將那禮盒拿出,打開。


    “……耳扣?”


    司黎艾下意識抽了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經意間摸到了一處細微的凹陷。


    這是……銀蓮花?


    司黎艾麵上一黑,冷冷笑了聲。


    原來心裏藏人了啊。


    阿邪。


    卞邪猛地睜開眼睛。


    明明水池裏的水依舊溫熱,為何突然感到背後一涼呢?


    “怎的睡著了……”視線還有些模糊,他的右臂從水中探出,甩了甩手上的水,去探池岸邊的懷表。探了一會兒,剛碰到表頭,那表就被往前推到了掌心。


    “謝了,安娜,”卞邪聲音喑啞,後腦靠在池岸邊,看了眼時間,不滿地轉過頭去,“不是讓你一個小時後喊……”


    卞邪隻覺得心髒猛地一跳,唿吸都在瞬間停滯了下來。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人所吸引,再也無法移開分毫。


    視野裏,狐狸樣眼睛微微彎起,黑茶色的眼眸猶如深邃的湖泊,就這般直直地凝視著自己。不知何時,那金茶色的發已然過肩及背,透過水霧時如給人一種如夢似幻、霧中看花般的朦朧美感。


    司黎艾的眼睛掃過眼前人白皙的皮膚,盯著上麵未幹的水珠滑落在他的鎖骨與胸膛上,引得一陣口幹舌燥。他將右耳側耷拉下來的發撥到耳背上,指尖沾染著血跡,借著池中反射而來的光,帶著些許警告的口氣,對眼前人道:“主人請上岸吧。”他手上拿著浴巾,居高臨下地看著卞邪,“泡久了容易暈。”


    那是……銀蓮花耳扣。


    卞邪內心動蕩,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懷表。


    那不是我買的那對銀蓮花耳扣嗎?


    那銀蓮花染著赤色,半幹半潤的血順著花瓣展開的方向蔓延在司黎艾的右耳垂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顯然是他強行戴上的,耳垂都因此微微泛腫。


    他不會知道了什麽吧……?!


    不知因何緣故他要如此折騰,但他此番作態,明顯是哄不好了!就在卞邪思緒紛亂如麻之際,司黎艾已經單膝跪在他的身側。


    他的腳腕上沒有腳銬,來的時候用卞邪給他的鑰匙提前解開了。戴著耳扣的他笑盈盈地看著卞邪,狐狸般的眉目間顯得十分妖冶,他向卞邪伸出一隻手:“是要我將主人抱出來嗎?”


    他故意將沾了血的手伸到卞邪的眼前,卻見那人盯著自己手指許久,然後木訥地將手中的懷表遞給他:“……毛巾給我。”


    司黎艾心想,這小木頭是眼瞎嗎,不知道我生氣了?


    心中抱怨著,司黎艾卻還是用另一隻手接過懷表放置在胸口的內袋中,然後將毛巾遞了過去,免得毛巾沾上血。聽卞邪嗓子幹啞,他又止不住心疼:“我給你拿杯水。”


    卞邪抓住了司黎艾那隻沾了血的手的手腕。


    “怎麽?”


    卞邪沒答,隻用濕了水的手將司黎艾指尖的血跡抹掉,又用毛巾擦幹。他抬頭看向司黎艾的耳垂:“疼嗎?”


    那眼神中遊離的擔心讓司黎艾舒坦了不少,隻是心底的火還未消。他故意收攏笑意,蹲下身跟卞邪說:“疼,你負責嗎?”


    卞邪頓時哽咽,答不上話來。


    一時無話,司黎艾無奈笑了聲,直起身子,“我去拿杯水,你上來吧。”


    卞邪看著司黎艾消失在霧氣中。他雙手支在岸上,利落地從水中出來後轉身坐在岸邊。毛巾像是拿在手上很久了,裹在身上的時候還熱熱的。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如同鼓點一般,每一步都仿佛帶著一種莫名的壓力,讓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卞邪微微側過腦袋,目光緊緊跟隨那越來越近的身影。當兩人的視線終於交匯在一起時,他的目光還是不自覺地被吸引到了司黎艾泛紅的耳垂上。那一抹鮮紅對他來說還是過於刺眼,他關切著:“我幫你把血擦了……唔!”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司黎艾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


    司黎艾手上拿了一杯水,就在距離卞邪僅有咫尺之遙時再次單膝下跪,左手抬起卞邪的下巴,緊接著,沒有給卞邪任何反應的時間,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腥甜的液體緩緩滑進口腔,不過片刻,葡萄的果香就漫進了喉嚨。酒精融化在著司黎艾的舌尖,因翻攪而灼燒著他的心口,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愉悅。


    原來那一杯水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含在司黎艾口腔中的葡萄酒才是主角。


    就這樣,在司黎艾猝不及防的攻勢下,本就浴後暈悶的卞邪無力也無心反抗,被動地接受著一切,並將那葡萄酒一飲而盡。


    等對方將液體完全咽下,司黎艾輕咬了那舌一下才不舍地退開。


    這是他發脾氣時最常用的小動作。深紫色液體從卞邪的嘴角流下,一路流經脖頸,止於鎖骨。


    “咳咳……”下巴忽然沒了桎梏,卞邪隻能雙手抵在池邊,咳得有些狼狽。


    司黎艾在岸邊坐了下來,兩指指尖在水杯中沾了一下,抬起卞邪的下巴,幫他將嘴角的葡萄酒酒漬擦掉。他問:“嚐出來了嗎?”


    迴過神來,卞邪惱得一掌將司黎艾的手拍掉,自顧自地擦掉了嘴角殘餘的葡萄酒。他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司黎艾壓著氣焰,裝作耐心的樣子:“聽說你去了東港,買了不少東西。”


    就算他再怎麽耐心都是裝的,相處了這段時間,卞邪一眼便能看得出來。


    一提到東港,卞邪就下意識地要錯開臉,卻無果,被司黎艾強硬地轉過來,聽到他問:“這酒,是西元的?”


    他問的酒?


    卞邪心底鬆了口氣。


    “嗯,是西元的,”卞邪將手覆在司黎艾掐著自己的手背上,嚐試平息司黎艾的怒火,“南莊園,你們家那邊產的,我……帶迴來跟你一起喝。”


    “什麽時候定的?”因著動作,司黎艾手鬆了鬆,拇指玩兒似地撫著卞邪的嘴角。


    “跟你在南莊園見麵的時候,”卞邪抬眼與司黎艾對視,裝作討好的模樣,心想幸好這些都是事實,“你帶我去馬廄洗了腳之後……”


    “誰幫你洗的腳?”司黎艾勾起唇角。


    聽此,卞邪不由得一躁,閉上眼睛,一副生死由命的樣子,小聲道:“……你。”


    司黎艾也不難看出來,對方這是要討好他。他還要逗:“我是誰?”


    “司……”


    “這種時候還叫我全名?”司黎艾微微挑眉,攀上了卞邪精壯結實的腰部,拇指似有若無地摩挲著,惹得卞邪不由得一顫。他繼續引導著:“記憶力不錯,那你應該還記得,同我親近的人,一般喊我什麽?”


    赤橙的夕陽,鹹腥的汗珠,甜膩的酒香,燃燒的火種,還有印刻在心裏的名字。


    他沒有忘記。


    卞邪糾結許久,終是在司黎艾的鼻息抵達唇邊時,低聲喚道。


    “阿黎。”


    這聲輕柔的唿喚如同羽毛拂過心間,令司黎艾的心髒猛地一緊。他下意識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緊緊摟住了卞邪,情不自禁地再次吻了過去……


    如此曖昧之下,兩人都不住起了反應。


    未曾想過這般討好會“玩火”,卞邪一手抵在司黎艾的胸口處,喘息著結束了這個未盡的吻。他製止了那隻要去扯他最後一塊遮羞布的手,別過頭:“你……你饒了我吧。”


    要不是還沒逼出想要聽的話。


    司黎艾心底狠狠罵了句髒話。他克製著躁動,親了下卞邪的眼角,“看你表現。”他心情明顯好多了,放棄去扯那遮羞布的手與卞邪伸來的手指縫交叉壓於地上,然後側過臉,用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猩紅的耳垂,問:“耳扣到底是不是給我的。”


    戶外忽得打了個雷,嚇得卞邪攥緊了司黎艾的手。


    這下真完了。


    “……你流血了,先止血吧?”


    “意思是說,我不配?”


    “不是!”


    “那就是給我的?”


    卞邪的腦子這輩子沒這麽轉這麽快。


    他要迴答是,那銀蓮花的意思怎麽解釋?


    要迴答不是,這耳扣他還能送給誰?


    “阿邪。”


    “啊、啊?”


    見他這幅無助的樣子,司黎艾忍俊不禁,卻又止不住興奮:“你知道你無措的樣子有多招人嗎?”


    卞邪避開司黎艾灼熱的視線,那人卻靠近他的耳邊惡狠狠地低語道:“我真想看你哭啊。”說完,還咬了下卞邪的耳垂。


    卞邪指尖扣緊,忍耐著,將嗚咽吞下肚。


    那雙茶色的眼眸中依舊含著克製與隱忍,努力壓抑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自上次卞邪不認賬後,司黎艾每當想更進一步時,便會不停地警告自己,時機未到。


    司黎艾與卞邪拉開距離,伸出手指碰了碰微微發痛的耳垂,緩緩開口解釋道:“放心,我之前不懂事,打過耳洞,隻是一直沒機會戴耳扣,時間一長,耳洞就變小了。”盡管此刻耳朵傳來陣陣刺痛感,他還是咬緊牙關,強行忍耐著痛苦,硬是將那枚緊緊嵌在肉裏的耳扣硬生生地取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不讓眼淚流下來。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強硬地將卞邪的手掌翻轉過來,將那帶著血的耳扣放在上麵,用一種異常平靜卻又飽含深意的語氣說道:“既然不是給我的,那還給你。”隨後鬆開那隻與卞邪交纏的手,撿起那條落在身旁的毛巾,動作輕柔地將其披在了卞邪的肩膀上後,果斷轉身,作勢離開。


    卞邪來不及仔細看手中斑駁的銀蓮花,立馬抓住司黎艾的手:“不是的,我怕你誤會。”


    “誤會?”司黎艾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還真藏了個別人在心裏……”


    “不是的!我……我心中有愧,想給你買禮物……但銀蓮花不好,我不想給你。”卞邪緊緊抓著司黎艾的手,解釋的話到嘴邊繞了好幾圈,卻是亂七八糟的。


    司黎艾掙開卞邪的手。


    他又再次挽住:“你別走……!我、我說謊了……我不想你忘記我。”


    淚水混在快要消散的水汽裏,硬是沒有落地。


    司黎艾想了許久這碎了一地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卻總是被那句“我不想你忘記我”打斷。


    他不明白。他沒有迴握住卞邪的手,聲音也冷了許多:“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卞邪,你想問我什麽,或是,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卞邪不敢抬頭看司黎艾,握著的手也悄然鬆開。


    這動作讓司黎艾失去了耐心,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疲倦地抬起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緩緩地邁出兩步,正準備離開浴堂,然而就在這時,卞邪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三年服役期滿,你就要離開了……”


    那聲音不大,但卻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司黎艾的心口上。


    “什麽?”他轉過身來,滿臉驚愕地望著說話之人。


    “你本不屬於這裏,更……不屬於我。”卞邪低著頭,輕輕咬著嘴唇,雙手不自覺地扣在潮濕的地麵上。


    我心中鏡早已明晰,現在的你不再是我的任務對象。


    可於你而言,我又有什麽理由讓你留在我身邊呢?


    聽到這句話,司黎艾隻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想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迴應,不禁伸出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試圖掩蓋住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你竟是再想這些嗎?”


    卞邪別過身,攥著身上發燙的毛巾,說不出更多話來。


    真是……罷了!


    司黎艾再次單膝跪地,胡亂地幫卞邪擦了擦尚未幹透地發。看著卞邪哽咽的樣子,心中酸楚,又是心疼:“有些冷了,我抱你迴去。”他雙臂錯進卞邪的肩下窩,一手扶在後頸,一手扶在腰上,“腿夾緊我,別掉下去了。”


    “你的傷……”


    “那就聽話,別讓我疼太久。”


    卞邪爬扶在司黎艾的肩頭,由著司黎艾將自己帶進臥室。


    那耳垂上的血汙,終是被卞邪溫柔地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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