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如臨霜刺,不僅讓站在司黎艾身側的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就連周圍那些因好奇而抬起頭來看熱鬧的人都被嚇得心頭一驚。


    “今天什麽日子啊,能碰上兩位爺?”


    “好想離開……”


    “噓,你小點聲!”


    ……


    0741滿臉怒容,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話還未出口就被 0728 的笑聲打斷。隻見 0728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看似和善實則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說道:“32啊,給貴客道歉。”


    “大哥,這……”


    “沒聽清楚嗎,”0728忽略了0741的質疑,微笑道:“來,給貴客道歉。”


    0728 的話明顯不容置疑。0732直起身子,毫無感情道:“抱歉,0。”


    司黎艾冷笑一聲,沒有迴答。


    0728揮了揮手,讓0741收拾下地上的托盤,對司黎艾說:“何必為了些小人大動肝火,來,歉也道過了,一同吃點。”


    輪換的時間不多,三人低聲討論了一番,還是進了食廳。0732給三人每人一份麵包和湯食,外加一份奶酪。三人隔了那晦氣人一桌,坐了下來。


    食廳走了一波又一波人,0728都毫無動靜,直到司黎艾三人準備離開。


    “0,”0728朝司黎艾緩緩走來,開門見山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司黎艾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迴應道:“我為何要跟你做交易?”那看似隨意的態度之下,實則隱藏著警惕與思量。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0741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怒目圓睜,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0728冷冷地喝止道:“閉嘴,41。”隨後,0728 像是換了一副麵孔似的,對著司黎艾裝出一副親和的樣子,說:“聽聞你最近在打探些消息。”


    司黎艾見0728抬手,指著不遠處一個極為隱蔽的角落。


    0728說:“我有條不錯的門路,不如跟我聊聊?就你和我,不帶任何人。”


    沒等司黎艾做出迴答,0735便抓住了司黎艾的手腕,一臉試圖勸阻的模樣。


    然而此時,0741和0728架著滿臉淚痕的0729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擋在了他們的離開的路上。麵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司黎艾平靜地鬆開了0735的手,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0855說:“你們先迴去,我晚點就到。”


    他用口型告訴他們二人,找安娜。


    見0728周圍的小崽子虎視眈眈,0855點頭,帶著0735先一步離開了。


    食廳後門的隱蔽處麵向圍牆,沒有任何出路。0728緩緩地從他那件略顯陳舊的口袋裏摸索出了一根卷煙遞向司黎艾,說:“我有價格實惠的獲取消息的渠道,你若願意,可以一直通過此拿到你想要的消息,包括城外的。”


    “且你要是想從中分一杯羹,我也可以幫你。”


    聽此,司黎艾確定了自己到處打聽的事情被傳播了出去——這正是他喜聞樂見的。


    相較於向卞邪或者昆詢問有關犧政的那些所謂“規矩”,司黎艾更傾向於憑借自身的力量去摸索探究。在他看來,從暗處挖到的消息或許更值得細品——就比如0728的這番話透露的意思。


    犧政的服役者之間,有一張屬於他們自己的信息網。


    到處裝模作樣的日子終是到了頭。他先接了那根卷煙,一邊在手上把玩,一邊不緊不慢道:“價格不便宜吧?”


    0728 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又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火柴,熟練地擦燃並點亮火焰,微笑著迴應道:“不過是借用一下您的身份。”


    司黎艾卻並未急著去點燃手中的卷煙,而是將指尖輕輕往後挪動了幾分,目光緊緊盯著 0728,語氣平靜但帶著些許質疑:“不止吧?”


    0728莞爾,從口袋裏又拿出一根卷煙,給自己先點上了火:“以及,別再護著0735。”


    司黎艾這才將卷煙遞過去,點上了火,“他是附加項?”


    “再賣你一個忠告,少跟他來往。”0728吐著雲霧,努力地靠著近乎:“咱們都是生意人,條件嘛,都是可以談的。”


    司黎艾沒迴答,僅是深吸一口。


    醇香濃鬱,甘苦清冽,著實醒神。


    這是這些天來難得的好貨。


    疫城對於內外消息的傳播並沒有加以管控,但對服役者而言卻十分嚴格。服役者幾乎無法在明麵上對外傳遞或獲取信息,但在暗麵上卻行得通。


    不過,依司黎艾這幾天打聽的消息來說,即使在暗處,想要獲取城外信息依舊十分困難,且要價不菲。


    這個名叫0728的服役者,他真正想要的應當不止如此。


    徐徐吐出雲霧,司黎艾依舊微笑著:“你就不怕我告訴代理艦長?”


    “少裝了,”0728不屑一笑,“別人雖然不認識你,但你的事兒誰不知道。”他走到司黎艾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喜歡男的吧,做代理艦長的小情人還要天天服役吃苦,何必呢?”


    心跳忽的快了一拍,司黎艾食指猛地一彈,帶著火星的灰還未落地,一瞬間便被風吹散了。


    未曾想過傳聞竟還有更多。


    小情人嗎……


    想象著那血色的瞳孔變得如金秋赤果般汁水豐盈,甜膩誘人。


    真令人興奮啊。


    清風吹過,撥開了卷成一團的雲霧。


    散了遐想,司黎艾眉眼一挑:“我要是不忠被發現了,我可擔不起後果。”


    0728訕訕:“您身份尊貴,怎麽可能讓您做危險的事兒呢?放心吧。”


    司黎艾指尖一鬆,火星被一腳踩滅。


    0728見勢,問:“考慮清楚了?”


    司黎艾不言,隻是靠近著原來來時的路,準備離開。


    “0735不是附加項吧?”


    那雙如同狐狸一般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狹長的眼角因目的達成而歡愉地彎起弧度。


    “多謝你,讓我知道了這麽多。”


    聽到這話,對方不禁一愣,隨即眉頭緊皺:“你什麽意思?”


    然而,迴答他的隻是一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意思就是,”司黎艾悠閑地朝他揮揮手,道:“我不做虧本買賣。”


    不論是他代理艦長專屬服役的身份,還是0這個少年背後隱藏的真實身份,無一不讓司黎艾敏銳地察覺到其蘊含的巨大價值。


    在他看來,0728開出的所有“價格”都不可能匹配得上。


    0728反應過來時,才知自己被擺了一道,麵上虛偽的笑容瞬時散去,怒得朝那悠然自得的背影追去。他怒火中燒:“你給我站住!”


    司黎艾走在食廳的屋簷下,輕聲喚道:“安娜,我看到你的腳了。”


    刹那間,一位女斯特克人落在了司黎艾的背後。她毫無感情地報告著:“對話已記錄。”而後伸出一隻手,掌心對準0728:“發現危險目標,執行一階段威脅阻隔模式。”


    0728看見了安娜掌心間槍口的形狀,他不敢貿然上前,隻好先舉起雙手。


    安娜頓了頓,又道:“危險等級下降,等待指令。”


    司黎艾一驚,原來還有這種功能,心想迴西元的時候一定要給廣祿也升級一下。他小聲對安娜說:“你可別這麽快就同小大人打小報告,我要親自同他說的。”


    外政有昆看著,在內政被安娜看著,也不知道卞邪現在知道了多少。


    得拿0728這件事邀邀功才是。


    誰知道安娜頭一轉,開口卻不是原來的女聲機械音,而是一位清冷的青年音:“那我在碼頭等你,你好好解釋。”


    這不是卞邪又能是誰呢?


    安娜的整體功能比廣祿要先進不少,就連遠程通訊都有配備——但一旦過了範圍就會停止收訊,因此也就隻有今天卞邪帶了那通訊儀。


    顧不得0728,司黎艾趕緊往西港灣碼頭趕去。不過幸好,後來安娜解釋說這是因為危險等級達到一定程度,卞邪那邊才收到警告消息,他和0728的對話並沒有傳過去。


    午間日頭正盛,真被他說中了,今日還真是陽光燦爛,甚至還有些熱。


    司黎艾一路小跑,視線追著一艘艘靠岸的船隻,在疊得高高的貨物箱周圍尋找卞邪。倏然,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一艘船。


    艞板上,一位穿著海青色騎裝的青年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無措地正在跟一位金發中年男人交談著。


    疫城也通用西語,但那人西語卻說得十分磕巴,口音也帶著卷舌,卞邪仔細聽了好久才明白這人似乎是走錯了航線,想在此尋一個中轉的方向。可是卞邪好說歹說,還用起了“手語”,這金發男人好像還是沒明白。


    他正懊惱時,身旁忽的出現一人,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地煙草味。


    司黎艾似乎是問了金發男人來自哪裏,那男人一開始瞧著司黎艾身上的打扮有些嫌棄,卻還是明說了。隨後,司黎艾便用了金發男人的家鄉話來交談,那男人瞬間眼前一亮,麵上再無嫌棄。


    卞邪側身問安娜他們在說什麽,安娜卻說自己並未學習該語言,翻譯不出來。


    司黎艾笑著答:“這邊距伊利斯還有些距離。不再叨擾,願您一切順利。”


    金發男人滿意地點點頭,視線看向卞邪,問司黎艾:“這位是你的……?”


    卞邪一臉不明地看向司黎艾,司黎艾溫柔地笑了笑,對那金發男人真誠地說:“我的主人。”


    金發男人伸出手來,想與卞邪握手。


    司黎艾與卞邪翻譯道:“我身份不妥,這位先生想跟你表示感謝。”


    卞邪這才將手上的手套脫下,微笑與那金發男人握手。


    金發男人用零碎的西語對卞邪表示感謝,又對司黎艾說:“你的主人看起來很信任你,他一定待你很好。”


    ——你不喜歡男的吧,做代理艦長的小情人還要天天服役吃苦,何必呢?


    忽的想起這句話,司黎艾粲然一笑。


    我可是他的小情人,他當然對我好。


    卞邪以為是對他說的,他問司黎艾:“他說什麽?”


    司黎艾視線落在卞邪身上,道:“他說,你很有耐心,很溫柔。”


    卞邪心口一熱,有些不信,卻因為聽不懂,隻能作罷。


    金發男人迴到了船上,卞邪這才有空同司黎艾說上幾句:“你日課還沒結束,邊走邊說……剛剛發生什麽了?”


    司黎艾朝著今早服役的方向走去:“這裏人多眼雜,迴去我同你細說……我有件事想問你。”


    卞邪不明,“你說。”


    司黎艾低聲對卞邪說:“若我想知道城外的消息,該走什麽渠道?”


    卞邪心中一驚,像是明白了些什麽,不再繼續詳問:“迴去再議。”


    司黎艾輕點了一下頭,剛要轉身朝著服役點走去,卻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向後撤了一步,迴過身來問道:“昆呢?你中午吃什麽了?”


    卞邪不禁一愣,有些窘迫:“昆帶隊去露天市場倉庫檢查了,我……隨便吃了點。”


    梵朵兒曾提過一嘴,小大人若公務繁忙,會輕視飯食。


    司黎艾臉上流露出些許不滿的神情,另想它法:“安娜,我與小大人,哪個更重要?”


    安娜毫不猶豫:“小大人。”


    司黎艾滿意地點點頭,雙臂交叉:“小大人餓了,帶他去吃飯。”


    安娜頓了幾秒,突然像是腦迴路通了一般轉向卞邪:“帶您用飯,小大人。”


    “……”不愧是家裏有斯特克人的,轉換指令都如此容易。雖如此,卞邪卻不反感,反倒是心中有一顆不明的種子,似發了芽一般,撓得他癢癢的。


    他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日課結束,我來接你。”


    司黎艾還來不及答些什麽,就聽到遠方有人喊他。


    “09!”0855一路跑來,發現一旁站著的卞邪,立馬雙手合十行禮道:“感恩女神的眷顧,願與您共享雲海。”


    卞邪淡淡應了一聲,同司黎艾對視一眼。


    還沒迴答我呢。


    司黎艾笑了一聲,二人端著主仆的姿態,確認了日課結束後會合的地點,卞邪便跟著安娜先一步離開了。


    見卞邪遠去,司黎艾立馬問0855:“發生什麽了?”


    “我們剛迴去,0735就被副教官單獨喊去倉庫區點庫存,沒過多久,那0741不知從哪冒出來,哭著跟我說——”


    “那邊的兩人在幹什麽呢,還不來幫忙!”0855的話被當地運貨的老板打斷,兩人隻好趕緊過去搬貨。


    0855見縫插針,將沒說完的話說完:“說是0735有危險,讓我們想辦法去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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