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欽到現在也沒想過,他的狗腿子徐富貴在算計他。那些人自然都是他找來的。


    齊大鏗、獨眼龍早就等著魏國公府找他們。結果機會就來了。


    隻是沒想到第一單就是大活,直接把戶部給砸了,把戶部員外郎給抽了。


    真是久旱逢甘露,有一種揚眉吐氣的酣暢淋漓感覺。


    想想當天打那些戶部官員和小吏的手感,多少年沒這麽爽過了,做夢都能笑醒。


    等到徐富貴過來發錢,並且承諾過兩天小公爺就會給他們找差事,這幫人更是興奮的不行。


    先收了錢,然後直接奔青樓。


    戶部員外郎這兩天非常糟心,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樁好買賣,終於要翻身了。


    上上下下的都已經打點好了。就等著交貨之後大家一起吃肉。


    太祖在的時候官員過得太慘了,窮的連命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丟。


    等到朱允炆登基才過了兩天好日子,至少不用丟命。現在朱棣登基了,竟然開始學太祖了。


    大家哪能再迴去過苦日子,可是戶部也不敢隨便伸手。這一批海貨就是天降橫財啊。


    本來打算一次吃飽,誰知道被搶了。


    裕興這個憋屈就不用提了,他連衙門都不敢去。鼻子上的傷沒好,太丟人了。


    更加關鍵的是他還不敢聲張,被陛下知道了真相,估計他的腦袋就保不住。


    兒子要充軍,妻女都得去教坊司報道。


    這場打算是白挨了,還要安撫那些一道被打的同僚。好在這些人也知道輕重,不會隨意冒頭。


    正在他讓剛娶進門的小妾給鼻子換藥的時候,門被不客氣的推開了。睜眼一看嚇得差點尿了。隻感覺渾身酥軟。


    竟然是宮中的一個太監,身邊還跟著錦衣衛。難道事兒發了?裕興哆嗦著感覺腿軟了。珠圓玉潤的小妾也不香了。


    “裕大人,陛下宣您覲見。”小太監聲音還算溫柔。


    裕興畢竟是經風浪的人,立即還魂了。心說嚇死我了,我以為又迴到了洪武朝那。


    朱棣找的不止是他,還有那個魏國公府的紈絝。


    裕興被傳召過去是當證人的。他在宮門口看見了徐欽。


    徐欽一個眼神,兩個壞人瞬間找到了默契。


    “你是不是找死?也是官場上混這麽久了,一點規矩都不懂麽?”徐欽當場指著鼻子罵裕興。


    翻譯過來就是,你是不要命了麽,這事兒也敢捅出去?


    裕興捂著鼻子心說,哪裏是我啊。


    “囂張跋扈,連清吏司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公道自在人心,今日這事我跟你沒完。”


    裕興也還口,指著徐欽憤怒的說道。


    翻譯過來,不是我啊,是別的部門的人幹的。今天我也才知道。


    “我呸,你說我囂張跋扈,我就囂張跋扈。那批貨是陛下答應的,我賺十倍八倍也是我的本事,你憑什麽紅眼。鬧翻了大家都沒好處。”


    徐欽聽懂了這個家夥的話,明白告狀的不是他的人,於是接著罵。


    裕興懂了,今天就拿他囂張跋扈說事兒,那批貨物利益太大,陛下知道可能要死人。


    所以不要鬧翻了,大家誰也別提這事兒。


    兩個人就在太監和錦衣衛眼皮子底下,絮絮叨叨的罵起來,實際上在串供。


    這是官場文章,罵人的不一定有惡意,誇人的不一定是好心。兩個大明朝的蠹蟲就這樣達成了默契。


    快走到武英殿門口了,徐欽突然間後悔了。他記得好像真實的曆史上,就是因為囂張跋扈被朱棣給削掉了爵位,到了朱高熾的時期才給恢複。


    去戶部鬧事兒的確有點離譜,現在連旁觀的人都看不下去,可想而知朱棣會怎麽想?


    不會因為這個剝奪自己世子的身份吧?


    不過有老爹在好像也沒事兒,他活蹦亂跳的熬過永樂,到了朱高熾登基,再要迴來也行。


    畢竟實在是太多錢了,七八十萬兩啊。想想就頭皮發麻。賣香皂秘方的機會可沒有了。這一夜暴富的夢想實現了。怎麽也要堅持一下。


    於是剝奪身份和錢之間,他決定坑裕興。


    “小兔崽子,你是瘋了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打朕的官員,你是屁股上的傷好了,還是魏國公府呆的太舒服。要不要朕給你換個地方?”


    朱棣扔下手裏的奏折,看著徐欽磨牙。這個混蛋剛給幾分顏色,他就敢開染坊啊。


    徐欽一聽這話頭,就知道朱棣現在很生氣,明顯是護犢子啊。不過他是你的官,我也是啊。


    “陛下啊,臣冤枉啊,臣是為了您不值啊。他們太欺負您了,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臣實在是看不過去了。”


    徐欽先嚎啕大哭,直接先告狀。


    心說你不是想要護犢子麽?不是說他們都是你的官員麽?我先離間你們的關係再說。


    徐欽一邊哭一邊小算盤啪啪的響,能不能起作用不知道,先把自己表現的赤膽忠心總沒錯。


    裕興看著徐欽愣了一下,心說這劇本不對啊,咱倆剛才在外麵不是這麽商量的。


    狗紈絝,你坑我?


    “陛下啊,臣是帶著您的聖旨去的,可是戶部這幫混蛋竟然推三阻四,為了您我可是多出了一萬兩。可是他們還不給,這是不把您放在眼裏啊。臣氣不過他們欺君,這才動手的……”


    徐欽嚎啕著說道。


    朱棣扣了扣耳朵,怎麽還有一萬兩的事兒?


    不由得把目光對準了員外郎裕興。可是徐欽絮絮叨叨哭哭啼啼根本不給人插嘴的機會。


    “你先把嘴閉上,裕興你說到底怎麽迴事。為何他多出一萬兩你還不同意?”朱棣盯著裕興說道。


    裕興咬了咬牙,心說狗紈絝你夠狠。娘希匹,那就別怪我手狠了。


    “陛下,國朝治民信譽為先。小國公來之前這批貨物已經賣出去了,雖然小國公的確多出一萬兩,可是這一萬兩哪能跟國朝信譽相比,所以臣才沒同意。”


    裕興上來先扣了一頂大帽子,國家的信譽要是沒了,多少錢也買不來。


    “在吏部毆打吏部官員,開國以來聞所未聞。小國公如此飛揚跋扈絕非國朝之福。臣請陛下責令徐欽退還貨物以全信譽。並嚴懲以儆效尤,否則朝廷震蕩,天下寒心。”


    裕興也不是好惹的,直接給徐欽扣上了一頂跋扈的大帽子,而且上升到國家的高度。


    不但要嚴懲他,還要要迴貨物。


    徐欽不由得在心中點個讚,這老頭不簡單啊。完美繞開了貨物價值這個枷鎖和陷阱,直接拿打人說事兒。


    而且聽起來大義凜然,不殺自己好像都不足以平民憤一樣。能混到這個歲數的官僚果然都沒有簡單的。


    但是,挨打可以,退貨不可能。


    為了七八十萬兩銀子,自己可以貢獻出屁股,讓老朱再來一下。縱然菊花殘也忍了。


    不過在這之前,讓你也見識一下我的神通。


    “臣請陛下斬殺此獠,以振君威。否則此例一開,是個人就敢找個大義凜然的借口欺君罔上。”


    徐欽指著裕興大聲喊道。扣帽子誰不會?你說國體我就說君威。你要嚴懲我,我就要陛下殺你。


    反正半斤八兩,講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我還怕了?


    朱棣眼皮跳了一下,徐欽這話卻說到他心裏去了。戶部這些人真的是藐視朕麽?


    他們私下是不是覺得朕得位不正,故意藐視朕的聖旨?


    “陛下,小國公的確是跋扈了一點。不過這裕員外郎做事也太不知道輕重。臣看都不應該輕饒,不過這裕員外郎已經破相……”


    戶部尚書夏元吉說話了,他太了解朱棣了。這位陛下一個麵部表情他就知道糟了。


    這徐欽胡說八道真的點中了逆鱗,這要是讓陛下發火戶部恐怕要遭。他趕緊上來和稀泥拉偏架。


    他不知道輕重,我知道啊。


    朱棣一看裕興臉上的紗布,心中有點爽了。夏元吉是朕的肱骨之臣,麵子必須要給。


    徐欽一聽啥意思,你們仗著人多拉偏架是吧。糟老頭子,都壞的很啊。


    “陛下,他們仗著人多欺負人,我是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您要給我做主啊。”


    徐欽決定這個時候必須抱緊朱棣的大粗腿,不然很容易出事兒。


    朱棣冷笑了一下。


    “你滾迴家,禁足一個月好好反思。裕興傷了臉有礙觀瞻,迴家好好修養。”朱棣揮揮手讓他們兩個人滾蛋。


    裕興心裏鬱悶,但是總算是過去了。


    徐欽不服氣啊,憑什麽關我一個月?我還要去青樓撫慰姑娘呢。


    “陛下,臣還有差事呢?主客司郎中啊。”徐欽提醒朱棣。


    “沒有你徐屠戶朕就要吃帶毛的豬了?真把你自己當盤菜了,滾蛋。”朱棣沒好氣的說道。


    徐欽心說我怎麽也是你的官啊,說話怎麽就這麽不客氣。


    不過沒關係,士可殺也可辱,隻要價錢到位就行。


    朱棣不提退貨的事情,他也就心滿意足了。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裕興和徐欽一起出了武英殿。兩個人再也沒說一句話。


    紀綱握著刀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他像獵狗一樣聞到了獵物的氣味。


    “你們敢糊弄陛下,有你們好果子吃。”紀綱嘴角帶著冷笑。他的手很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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