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肖大,我疼。”


    “媳婦,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村衛生所了。”


    李月娥的褲子一直往外滲著血,粘稠的紅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頓時與黃色的泥土混作一團,像是土地為了養育這方百姓而流出的血淚。


    “阿大,讓你媳婦別說話了,節省點力氣,”肖母點著小腳,跑得飛快。


    “聽見了嗎?別說話了,我們馬上就到了。”


    李月娥白著臉,一手拽著他胸膛的衣服,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恨不得趕緊暈過去,可是她太痛了,根本沒有機會昏迷。


    早知道,在四妹諷刺李月寶的時候,她就不湊上去拉架了。


    孩子啊孩子,娘錯了,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肖大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媳婦,你別放棄,大夫一定可以救你的。”


    “對了,大夫大夫,”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沒過多久,衛生員就徹底打碎了她的希望,“你們來晚了。”


    “孩子真沒了?”肖柔柔驚訝。


    上輩子,她那個嫂子是早產生女,但身體並未受到損傷,孩子也養得很健康。


    這輩子,肖柔柔不願意對未出生的孩子下手,隻計劃著讓李月娥生了這個女兒後,再也無法生育,借此讓重男輕女的肖家好好品嚐一下自己種的惡果。沒想到啊……


    周齊深使勁點點頭,“嫂子你是不知道,今天上午李家門口有多熱鬧。”


    “到底是怎麽迴事?孩子怎麽就沒了?”肖柔柔拉著板凳湊近他,“說呀說呀,”她催促著一直撿肉吃的周齊深,可他隻是專心致誌地忙著自己的吃飯大業。


    “咳咳咳,”周齊然輕咳兩聲。“為什麽不問我?”


    “知道你不愛湊這種熱鬧。”她仍舊等著周齊深迴話,但他好像被按了禁音鍵一樣。“你二哥給我說,你想吃那條臘肉?這樣,我明天就給你炒出來。”


    “真的?”


    “嗯。”


    “好吧,是這樣的。”


    原來,李月寶上次從山裏迴來後就受了刺激,對所有的女人都退避三舍,今天李家小妹見他又氣跑了自己介紹來的姑娘,氣急之下,拽著他的耳朵罵了兩句。


    李月娥正好從外麵迴來,見李月寶渾身不舒服,正在她手下瘋狂掙紮,連忙上前去幫忙,李家小妹被她掐了一下,氣急之下,一把推開了她。


    “李家出了這麽大的事,現在還沒去鬧?”


    周齊深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肖家,“肖家人這會兒哪有功夫去了解情況。”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神通廣大嘛。”


    肖柔柔被他一本正經開玩笑的態度逗樂了,無奈地衝著周齊然搖搖頭,好像在說“你和你這個弟弟還真不是一類人”。


    別家到了點便燃起嫋嫋炊煙,肖家的人可就沒這樣的閑心了。


    李月娥在村衛生所住了一天,又被肖大拉到鎮裏醫院住了兩天,迴家就開始養小月子。


    肖母沒了孫子,家裏又因此而花了一大筆錢,怒火攻心下,綁著發帶在床上哼哼了好幾個晚上,肖父被她煩得不行,自己搬去了廚房睡覺。


    可就算再不舒服,她仍舊是堅持上工。


    這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覺得自己有點舒服了,誰知那個耳根軟的兒子又來找她晦氣。


    “娘,我想把家裏那隻雞宰了。”


    “你,哎呦,”肖母剛起身,又頭暈眼花地躺了迴去,肖大見她氣得狠了,也有些於心不忍,坐到床邊幫她順氣,“你別生氣,你們倆都病了,家裏的雞也沒人喂,不如殺了給你們補補身體。”


    這把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兒子,你媳婦兒是在李家出的事兒,他們家就沒有什麽表示?”


    肖大搖搖頭,李月娥自出事到現在,李家那邊沒來過一個人。


    “這事你就別管了。”


    “我管?我倒是想管,我現在都成這樣了,還有精力管嗎?”


    “娘。”


    見他有些動容,她故意歎了口氣,“阿大啊,娘老了,好多話說了也沒人聽。可你不一樣,你以後就是肖家當家的,可不能像你那個爹一樣,隻在意那些不重要的麵子,你沒聽過那些人在背後是怎麽笑他的?”


    “可這件事已經這樣了,我們還能怎麽辦?”


    “怎麽辦?我們肯定要從他們家收迴點什麽呀。”


    “這樣合適嗎?”


    “哦,他們李家犯錯在前,我們自己還得忍著?我告訴你,不讓他們好好長個教訓,以後還不上天了。”


    “那你說我該做什麽?”


    肖母欣慰地點點頭,還好,不算無可救藥。


    “你要是信我的,一會就去他們家,要是他們什麽東西都不給拿,你就告訴他們,你要去這十裏八村轉一轉,給所有人都講一講他家李月寶不行的事。”


    “能行嗎?”


    “怎麽不行,難道他們家不做人事,我們還不能說句實話了?”


    “可全村人都知道,他們一家有多看重那個小子,萬一弄不好,親家可就成了仇家了。”


    肖母恨恨地戳了戳他的腦袋。


    “他都那樣對我們家了,這個親家還能做下去嗎?你媳婦是個拎不清的,要是我們不趁著現在從他們家多要點好處,下次再有這種機會,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再說,李月寶現在不敢見女人,村裏人都知道他是不行了,又哪裏是我們捏造的。”


    肖大想了下,終是點點頭,“我知道了,娘,我一會兒就去。”


    “看你媳婦睡下了再去。”


    “好。”


    李月娥還在昏昏沉沉時,肖大已經猶猶豫豫上了李家的門。


    這會天色已晚,李家一家正在院子裏乘涼。見肖大推門而入,大家瞬間停止了說話。


    “這不是女婿嗎?快來坐,”李母在自己女兒麵前不做人,但在外人麵前很會做表麵功夫,起碼別人還沒怎麽樣之前,她不會率先撕破臉。


    本想來要東西的肖大瞬間噤了聲。


    幾個人安靜片刻,還是李父率先開口,“月娥還好嗎?”


    聽到他這樣說,安靜的肖大突然爆發,“爹,你既然這麽關心,為什麽你不去家裏看看她?你知道她一直喊著爹娘,整夜整夜都睡不著嗎?”


    “這,這……”


    李父沒想到他會這麽憤怒,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原地幹轉圈,但他也知道這事錯在他們家,所以轉了半天,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你們先迴房去罷。”


    李母將兩人支走,自己留下來獨自麵對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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