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再次醒來時,床邊坐著賴嘯,他正點著腦袋,一副困極了的模樣。


    他試著坐起身,卻發現使不上力。他試著捏了捏拳抓了抓腳,發現無恙後,又為自己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能活著而感到慶幸。


    耳邊傳來細微的鼾聲,他目光冷冽地瞧了他一眼。


    肖柔柔,得虧是我,否則哪家男人能接受自己受了重傷,自家媳婦卻不守在身邊。


    想到“媳婦”,他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


    算了,夫妻之間不該在意這些的。


    可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宗門上下還存活的人見了個遍,但那個讓他望眼欲穿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蘇陸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變得焦慮不安。


    不會的,肖柔柔向來是有恩必報,他為宗門付出了這麽多,她不可能如此冷漠。


    因而,當賴嘯再次出現時,他用迷惑之術控製了他。


    他現下虛弱,無力控製葉素這樣修煉多年的內門弟子,隻能從他下手。


    “告訴我,肖柔柔現在在哪兒?”


    “師姐現在在靈堂。”


    蘇陸皺眉,“誰去世了?”


    “很多人,其中就包括金長老和掌門。”


    他幾乎是頭腦發昏地問出了心中的猜測,“還有呢?”


    “還有,肖師姐。”


    轟隆一聲,天上好像劈了一道雷下來,他頓覺眼前一黑。


    迷惑術被強行終止,賴嘯的眼神轉向清明。他猛地一震,然後就看見麵前的師弟正捂著嘴狂咳,指縫間不斷滲出鮮血。


    這是什麽情況,不是都好轉了嗎?


    “蘇師弟,蘇師弟。”


    ***


    正真派的靈堂內。


    門派弟子滿滿跪了一地。


    穿著白衣的女子靠近其中一口棺材,躺在裏麵的是一個麵容安詳的年輕姑娘。


    她拿著潤著水的帕子,給她擦拭時,不經意碰到她臉上的紅色印記,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說你,怎麽這麽傻?之前是為了救我而死,如今又為了救他而死。我要想遇見你,是不是還得再等一個百年?”


    她後又拉起肖柔柔冰冷的手,“蘇師弟蘇醒後,我去見過他一次。看見他一直在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真相。這太殘忍了,不是嗎?”


    “葉師姐,葉師姐,”有人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來人的聲音在寂靜的靈堂迴響。


    葉素皺眉看了過去,“賴師弟,不管有什麽事,都不得在靈堂喧嘩。”


    賴嘯重重地喘著氣,再開口時聲音放低了些,“蘇師弟吐血暈倒了。”


    “你告訴他真相了?”


    他趕緊搖頭,“沒有。”


    “我知道了,你在這裏守著,我去看看他。”


    “好。”


    去往蘇陸小院的路上,葉素的心情很是沉重。


    她該怎麽告訴他,肖柔柔施了傀儡術,用自己的命換了他一命?他找了她百年,而她也準備好了嫁給他,怎麽會突然走到這一步?


    她設想過種種可能,但唯獨沒想到他會如此平靜,像是暴風雨前寧靜的湖泊。


    “師姐,我要帶她走。”


    “她是宗門的人,屍體應該葬……”下一秒,她的眼睛泛出紫色。


    “我說了,”蘇陸忍住喉頭快要湧出的鮮血,咬牙把話說完,“我要帶她走。”


    “是,主人。”


    “……”


    繼正真派以極大的代價殲滅了所有噬仙族後,大明國皇室上終南山卻未接到公主這個消息成了坊間最近熱議的話題,以至於宗門內最受寵弟子的屍體不翼而飛,都不曾惹人注意。


    “葉素,現在情況就是這樣。我們知道你師父去世前最屬意你大師兄,但他至今下落不明,而你又在這次的五行陣法中表現出色……”


    著急的火長老不耐地打斷溫聲解釋的水長老,“葉素,我們四位長老一致認為,你最有資格接受金長老一職,如今是想問你,你願意接受嗎?”


    水長老倒是對他的行為見怪不怪,最終隻是安撫性地拍拍葉素的手背。


    “如你所見,現在是多事之秋,宗門隻有我們四個長老坐鎮也不合適。”


    葉素臉色蒼白地靠在床榻之上,“各位長老,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噬仙族留在洛城的麻煩還未解決,我想帶著賴嘯先去洛城。屆時,若我找不到大師兄,迴來後便會繼承長老之位。”


    意識到她還過不去肖柔柔屍體丟失那一關,四個長老對視一眼,還是答應了她的選擇。


    ***


    五日後。


    葉素和賴嘯再次出現在馬府,這次來接待他們的依舊是馬道明。


    “兩位,請允許我代表洛城以及天下百姓感謝你們正真派所作的貢獻。從今以後,無論你們有什麽要求,都可以來找我。”


    “馬大人,我們今天來確實是有事相求。”


    “請說。”


    “最近,雲師妹和辰師兄失蹤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我們宗門希望你可以發動勢力,幫忙找一下他們的下落。”


    馬道明擺擺手,“放心吧,就算你們不說,我也得關注這件事。”


    “好,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再坐坐了?”


    “不了,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兩位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之後不管有何事,兩位都可以來家裏找我,若是找不到我,也可以找……哦,正好,他來了。”


    話落,一個穿著白色衣袍的男人走了進來。


    馬道明站起身,對著兩人介紹,“這位是我的軍師,馬自在。”


    “兩位好,”男人溫和一笑。


    葉素表情錯愕。


    “這位姑娘,可是認得我?”


    “哦,不,”葉素緩過神,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封信,“我師妹有封信,囑咐一定要交給馬先生。我上次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現在也算是有緣。”


    “給我的?”馬自在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是呀,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緣由,想來是你沒錯。”


    洛城姓馬的隻有馬道明一家,而馬府裏能被稱為先生的也隻有麵前這位軍師。她不知道肖柔柔的計劃如何,但這是她去世前唯一的囑咐,她一定要盡力完成。


    等兩人離開後,馬自在仍捏著那張薄薄的信封。


    “先生,那我先去巡營了,”馬道明給予他足夠的信任和尊重。


    馬自在下意識點點頭,後才打開那封信封,裏麵隻有寥寥幾句:


    【先生,見信如唔。


    上次聊天後,我心裏留了個問題但一直沒找到機會,所以隻能靠這種方式與你講述。


    你說得對,我們都是天地間的過客,但我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即便是過客,也有掙紮向前的資格。


    或許換種活法,便會天高海闊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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