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壹的過去(上)***


    萬年前,有蘇氏出了一位“名聲在外”的先輩,至此九尾狐跌落神壇,褪去了祥瑞的象征,“狐狸精”成了人人厭惡的代名詞。


    在此之前,有蘇狐族就算到了此間浩劫,但上古之神的命令不可違抗,所以通知了其他狐族後,他們便找了個由頭將蘇壹祖上趕了出去,宣布不再與之來往。


    多年追殺和逃亡,上古四大狐族隻剩下青丘和塗山。


    而相比高高在上導致全族盡滅的純狐狐族,有蘇狐族幸運地保住了一脈。


    直至千年前的大戰,麵對源源不斷輸出惡念的“怨之洞”,世間存活的所有九尾狐主動站出,盡斷兩尾,這才堵住了這場浩劫的源頭。


    此時,上古諸神早已身死道消,這筆糊塗賬也隻能由當今的天帝來平。


    他先是解除了加在青丘、塗山和有蘇狐族身上的枷鎖,昭告三界為其正名,再給連存身之地都無的有蘇狐族一脈賞賜了兩座靈力充沛的山頭。


    最後,他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送往輪迴,讓她們曆經九世人間苦,代替天界贖罪。


    狐族和天界的怨恨就此告一段落,隻是天界欠的恩卻不能這樣輕易還清,所以天帝承諾,他會許每族三個願望,隻要不是太離譜,天界都會盡力達成。


    青丘和塗山都抓住了這個機會擴張,隻是有蘇一脈有些佛係。


    無他,他們以前的生活境況太過糟糕,光是活著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乃至大戰後隻剩下一對夫婦,那便是蘇壹的父母。


    秉著小富則安的心態,他們在天帝給的山頭過起了小日子。


    或許是不用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或許是上天終於眷顧,子嗣艱難的他們先後生下了一女一兒。


    女兒倒好,雖然調皮搗蛋,但也不失活潑可愛,隻是這兒子,就有點奇怪了。


    生於靈力充沛之地,天材地寶養著,他卻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於是,他們第一次求到了天帝那裏。


    他們帶著蘇壹上天的那一天,百鳥在天界上空盤旋,一個女仙在粉色的霞光中駕著雲彩而來,在他們之前到達了天帝所在的紫微宮。


    “沒想到啊,我們居然能看到凡人成仙,”蘇壹的父親蘇棠忍不住感歎。


    “這姑娘身上一股仙氣,估計是天生仙骨,成仙並不是難事,”蘇壹的母親白憫出嫁前,曾是青丘有名的卜卦師,即使婚後不再為人卜卦,但眼力和直覺仍在。


    兩人閑聊著,帶著孩子邁入宮殿。


    此時,宮殿內靜悄悄地,那女仙身姿筆挺站於其下,天帝板著麵孔坐在其上。


    看見蘇棠和白憫出現後,他才帶上了笑容,“二位,今日怎麽有空來此?”


    “陛下,不瞞您,我們今日是為了這個孩子而來。”


    到了這個年紀都不敢見外人的蘇壹卻是甩開了爹娘的手,跑到那女仙身邊,握住她的兩根手指。


    “抱歉,多有冒犯,”白憫小步過來,想要帶走他。


    他使勁拽著她的手指,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她。


    “不必在意,是我們有緣。”女仙的指尖輕點他的額間,半晌後才開口,“夫人你生他之時,可是受了什麽刺激?”


    刺激?


    “那一日隻是閃了幾道雷,但我並沒有受刺激,夜裏生他時也很順利。”


    臉上帶著聖光的女仙掐手算了算,停下動作時眉宇間露出一絲了然,“原來如此。”


    白憫的語氣有些急迫,“很麻煩是不是?”


    “是有點,不過,有我在,”她說著,優雅地將腿盤起,雙手疊放在腹間。


    “雲琅,你要幹什麽!”


    雲琅?天帝的小女兒,去人間曆劫的帝姬?


    白憫和蘇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天帝卻是慌張地站起身,可是此時結界已開,他若是強行衝開,隻會讓情況更糟糕。


    於是,三人眼看著被白光圍繞的蘇壹和雲琅中間出現一個泛著金色光芒的絲線。


    “仙骨?”


    “雲琅!”


    這條絲線漂浮了一會,直接進入了蘇壹的額間,接著,他似乎是覺醒意識般,周身氣息強行破開結界後,當場暈了過去,而雲琅則被彈飛。


    白憫化為原形,在她即將飛出宮殿前接住她,而蘇棠則抱住了倒地的蘇壹。


    “父皇,如果這是你要的,那女兒也算盡孝了。”


    天帝仍站在台階之上,看不清神色。


    雲琅卻是不再理會自己最記掛的那個人,轉而對著白憫叮囑,“你生他那天,我正躲在附近曆劫,那是我第一次被雷劈,動靜難免大了些,他也是因此而被打散三魂七魄。今日我此番行為,多是出於愧疚,仙骨於我而言隻是負累,所以你不必掛懷。”


    她忽地起身,吐出一口血,白裙上濺出朵朵花痕。


    “仙骨能粘結他的三魂七魄,但力量太過強大,讓他好好靜養五百年,否則會神魂不穩。”


    話落,她的身體便在原地慢慢消失,旁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


    “娘親,你說雲琅帝姬最後是絕望才離開的,可她為什麽絕望啊?”如今已經七百歲的大女兒蘇壺離開父母的庇護去闖蕩後,才發現世間有很多她不理解的事情。


    白憫歎了一口氣,才說出了那件鮮為人知的天界秘事。


    天帝想讓僅有的兩個女兒去代天界贖罪不假,但也存著試煉她們的心思。


    所以兩個孩子下凡前,他與她們定下規矩,誰能靠自己的能力先飛升成仙,之後便不用再下凡去曆劫,而下一屆的天界之主也會由此人繼承。


    “既然雲琅帝姬已經成功了,為什麽天帝不遵守諾言呢?”


    “因為他更看好大帝姬啊,他以為雲琳比雲琅多了千年的修煉,一定可以先一步飛升為仙,卻沒想到雲琅天生仙骨,輕而易舉就超越了她。”


    “為什麽,兩個不都是他的親生孩子嗎?”


    “就算是親生孩子,也有孰輕孰重。”


    或許天帝是個好君王,但著實算不得好父親。


    “娘親,小帝姬好可憐啊,出生就沒了娘親,父親還不愛她,”她說著,將自己埋入娘親的懷裏。


    白憫摸著她的發頂,語氣憐惜,“她想活得灑脫,那我們就一起祈求她能如願罷。”


    此時,一道人影從門外一閃而過。


    ***蘇壹的過去(下)***


    自蘇壹有意識以來,就一直待在白鳳山從未離開,早些年還有姐姐陪伴,但五十年前,姐姐開始外出闖蕩後,他就隻能陪著父親下棋,看著母親采花。


    他想先聲明,他不是不喜歡這樣的日子,隻是他自認是男子漢,總像花朵一樣被保護在這裏,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日晚上,他突然從夢中驚醒。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夢裏看見那雙眸子了,可這一次看得更加真切。


    他抓住機會,將夢中所看見的一切都畫了出來。


    隨筆間便是蛾眉曼睩,那雙狐狸眼眼波流轉,竟是比他見過的所有眼睛都要漂亮,雖然嚴格意義上講,他隻見過爹娘姐姐,對了,還有那隻一直纏著姐姐的六尾老狐狸!


    年紀比姐姐大三百多歲,居然還敢喜歡姐姐,呸,老牛吃嫩草。


    但每每他這麽說,總對他予以欲求的姐姐卻會反駁,他斷尾那年才化形,為此還多斷了一尾來保命,從這點上看,他是真正的大英雄。


    好吧,姐姐都這麽說,他隻能這麽信了。


    他在桌前坐了一會,隻覺得心緒難平,便決定出去散散心。


    經過花房的時候,他聽見裏麵有人在說話,於是化為原形悄悄靠近,本是想嚇她們一跳,卻不曾想聽到了這樣一個秘密。


    原來他四百多年前是呆傻的,原來是雲琅帝姬將自己的仙骨送給了他。


    她沒有人愛,還失去了這麽重要的東西,真的能灑脫嗎?


    還有,那雙眼睛也是她的嗎?


    幾乎是瞬間,他便做好了決定,唯有母親那一句“還有六十四年,壹兒就可以去外麵世界看一看了”被他忽略。


    至於白風山的結界,早在一百年前就被他找到破解之法。


    就這樣,背著大筆銀錢的他第一次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隻是外麵可憐的人好多啊,他身上的銀錢很快便散盡了。


    但幸好,世間還是好人多,在他餓極的時候,有人免費送給他一碗熱湯。他喝了那碗湯隻覺五髒六腑都暖了,沒多久便沉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爹娘和姐姐就在眼前。


    蘇壹不懂,他們為什麽又哭又笑,隻知道,這白風山再也不會困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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