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這麽晚了,我還拉你出去,你不會生氣吧?”


    肖柔柔打到第五個哈欠時,蘇壹忍不住開口。


    “無妨,夏日裏炎熱,夜間出來散散步消消暑,還是挺舒服的。”


    她打算趁著今夜將話講清楚,日後,她不必再做避嫌的師姐,他也不必再做患得患失的小師弟。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到了何處,他帶著她在一處破落的院門口停下腳步。


    月光皎潔,房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肖柔柔站在陰影處,看得不甚清晰,隱約地,四周好像雜草叢生,伴隨著蟲鳴,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不時傳入耳中。


    “師姐,請進。”


    嘎吱一聲,蘇壹推開並不牢固的木門。


    一瞬間,月光傾斜而出,點亮了他分外出色的麵容。


    莫名地,她想起了之前看過的話本子,裏麵曾經提到,但凡妖精想要吸人精血,總會在殘破的廟宇中,等著來此赴考的書生自投羅網。


    所以她這是,要被人拉入陷阱了?


    “師姐?”


    “哦,”她的手滑過乾坤袋,拿了一張符紙捏在手心。


    兩人一前一後入了院落,裏麵半是光亮半是黑暗,她穿過膝蓋高的雜草,驚了一片的蚊蟲。她不明所以,用腳踢起一根枯枝,利落地用手捏住,隨即掀起更大一片的波紋。


    “師姐,別……”


    “什麽?”


    肖柔柔手持棍子迴頭,隱在黑暗的身影像是持棍走天涯的女俠客。


    一顆綠色的星子跳到眼前,她下意識退了一步,受到驚嚇的“星點”卻是多了起來,像是在夜空中織了一場仲夏夜的美夢。


    蘇壹見狀,便知這驚喜是留不住了。


    他手上掐訣,一陣波紋以他的腳底為中心向四周散開。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星點”出現,密密麻麻的,卻不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肖柔柔不是一個夜貓子,除了有特殊情況,在沒有電子產品的世界都是早睡晚起,這樣的場景並不多見。


    瞬間,她眸子被染上了點點綠色。


    她不自覺抬起素白的手,一隻螢火蟲順從地落在她的指尖,她歪頭去看它,盡量不讓自己的鼻息嚇到它。


    另一隻螢火蟲靠近,在它周圍繞了兩圈,似乎在說些什麽,隻是可惜,事情好像沒談攏,兩小隻便在她的指尖發生了爭執。


    肖柔柔知道自己隻是在用人類的思維去揣摩它們的心思,但還是不自覺勾起嘴角。


    蘇壹癡癡地望著她,深覺這些夜熬的很值得。


    猛地,肖柔柔抬頭,對上他深情的眼神,她愣在原地,指尖的兩隻螢火蟲卻是被驚飛。


    “蘇壹,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師姐,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兩人同時開口,但蘇壹這次卻沒讓著肖柔柔。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東西,慢慢走到她麵前,“師姐,生辰快樂。”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支金簪,簪頭是一隻鳳凰,尾部的羽毛被掐得栩栩如生,轉眼間就能活過來似得。


    “二師姐說你喜歡金子,當初願意跟著金長老,就是因為他屬金。”


    找到金子不是一件難事,但他覺得自己煉的才有誠意,所以每日念完《金剛經》後,便會找地方煉金,而這個地方有這樣的美景,也是他在無意間發現的。


    肖柔柔舉起手裏的金簪,看著它在陽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夜裏沒看清,現在才發現鳳凰的眼睛是兩個小小的紅寶石,也難為他,能製作出這麽精細的物件。


    是呀,這份生辰禮物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歎了一口氣,順勢將簪子放在眼前,兩手交疊,頭擱在手背上看著它發呆。


    “小師妹小師妹。”


    肖柔柔猛地抬起頭,不是吧,她出現幻聽了?


    但下一刻,外麵的對話聲否定了她的猜測。


    “大師兄,你聲音小些,師姐近日忙碌,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蘇壹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這些話卻沒逃過肖柔柔的耳朵。


    “都這個時辰了?”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按照以往的經驗,想來應該是“怎可如此”的嚴肅模樣。


    “大師兄,你一路趕來,想必是餓了,不如先去吃午膳。等用完膳,師姐說不定就醒了。”


    “好吧。”


    兩人轉身準備離開時,肖柔柔的房門突然在身後被打開。


    辰煜立刻轉身,冷硬的臉龐活了過來,連長長的睫毛都染上了濃厚的喜悅,肖柔柔對他報以微笑,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樣的表情裏少了一分真心。


    “大師兄。”


    “小師妹,”辰煜將蘇壹留在身後,大跨步走到她的麵前,“我一接到宗門長老的命令,便立刻結束手頭的麻煩趕了過來,應該沒有晚吧?”


    肖柔柔搖搖頭,繼而讓開位置,“大師兄,進來聊吧。”


    “好,”辰煜一撩衣袍,誌得意滿地邁過門檻。


    “師姐,你準備什麽時候用午膳?”蘇壹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想到什麽,又生生頓住腳步。他怯生生地看著她,明明在笑,可那個笑容卻讓人覺得苦澀。


    “你還有心情想吃什麽?”


    “不是,”我給你準備了長生麵,再不下鍋,麵就要黏住了。


    後幾句話他沒說出口,隻是默默低下頭,忍住變得酸澀的鼻頭。


    “不是最好,快過來,我們還得商議事情呢。”


    “過來?”他抬頭,有些不敢置信,“我能過去嗎?”


    肖柔柔單手放在門檻上,聽清他的話後,短促地笑了一下,“怎麽,你腿腳不便,這幾步也走不了?別撒嬌了,快進來吧,大師兄還在等我們,一會兒該等著急了。”


    她說“我們”。


    之後,他的腦子裏便是混混沌沌的一片,直到肖柔柔將茶杯遞到他的手邊,他才突然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問,“什麽?”


    對上兩人看過來的視線,他有些澀然,“對不住,我沒聽見你們剛才說了什麽。”


    “我剛給大師兄說了之前發生的事,現在正在商量之後的計劃。”


    “所以,你們是怎麽安排的?”蘇壹不自覺地捏起了茶杯。


    她一定要把自己打發給大師兄,或者直接塞給雲清韻組隊了吧。


    “雲師妹的爹娘剛好在附近城鎮,她順便去探親,現下還沒有歸隊。”


    果然如此,她已經在做鋪墊了。


    “所以隻能先辛苦大師兄一個人一隊,自己去查噬仙族的事了。”


    一個人?蘇壹猛地抬頭,看向正在說話的肖柔柔。


    “怎麽?你是在為大師兄抱不平?還是你想和他一起去立大功?”她注意到他的眼神,笑意盈盈地問,好像他隻要說是,她就可以答應他的要求。


    他果斷地搖頭。


    又覺不夠,語氣堅決地表示,“我要跟著師姐你。”


    辰煜本在喝茶,聽到這話,杯口黏在了唇上,他看了一眼蘇壹,又看了一眼肖柔柔,將杯中茶水飲盡,咽下了喉頭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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