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談話後,沈跡迴到房中時,已是日上三竿。


    代藍和謝瑾楓待在一塊,病床前一堆圍著嘰嘰喳喳的搖光宗弟子,看見她的時候瞬間跳了起來。


    “沒事嗎,”代藍緊張得抓著她的衣袖,把人打量了個遍,緊接著,其他弟子像小鳥一樣鬧騰起來,問題層出不窮。


    不過大家問得最多的問題就是:“她沒為難你吧?”


    因為一場聯賽,被大名鼎鼎的洛水神女收為關門弟子,世人都覺得沈跡幸運,可是代藍嗤之以鼻。


    表麵聽著光鮮亮麗,說不定背後各種為難,其中的難處沈跡又怎麽與外人傾訴。


    應付完熱情的大家後,少女將視線轉到病榻之上的謝瑾楓。


    出於禮貌,沈跡象征性地問了一句:“你的傷還好嗎?”


    謝瑾楓低頭,盯著自己鮮紅的衣領,隨即淡淡的說:“並無大礙。”


    忍了好久,等到沈跡迴來的代藍終於發問,“那…柳照?”


    謝瑾楓哼笑出聲,“柳照受了重傷,不成氣候。”他現在迴想起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覺得難以言喻的暢快。


    “柳照沒想到我能打過他。”


    結果大意失荊州,受了重傷,落荒而逃。


    青年病弱的臉色如雪般蒼白,他緩緩皺眉,“邪修和靈州的計劃不足畏懼,真正要注意的是百裏瞬。”


    他的目光放得極其悠遠,掠過天邊的浮雲,忽而舒氣,“都過去這麽久了,時見樞應該能找到破局之法吧。”


    沈跡:“等等,什麽破局法?”時見樞不是做任務去了?


    “這話還是盛璽傳的,”謝瑾楓沒搞懂他二人間的眉眼官司,他蹙眉,“你沒收到消息?”


    “虎嘯宗的百裏凝,謝源,雪狼,還有時見樞。”代藍訝然,把自己所知的名單一一報給她。


    沈跡聽得一臉茫然,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全程都是完全被蒙在鼓裏的狀態,但不知為何,所有人都默認她知道。


    她有些無奈,“這般行事未免太冒進了,根本不穩妥。”依照沈跡來看,此行未知的風險太大,該讓謝瑾楓跟著他們,謝瑾楓本人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師弟說宗門需要我,我得留下來。”謝瑾楓理直氣壯的迴答。


    聞言,餘下的弟子暗地裏交換了眼神:其實是被嫌棄了吧。


    這些天來,他們把時謝兩人的相處方式摸了個透,謝瑾楓像個惹人厭煩的老媽子,而時見樞避之不及,恨不得把他踢到極寒雪域。


    聊了近況,沈跡忽然按住代藍的肩膀,“對了,雖然柳照受了傷,但是你們暫時還不能離開。”


    “什麽,還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代藍神情凝重,思慮濃濃地積壓在她的眉間,倒不是不願意,她覺得靈州太亂了。


    “是件好事。”沈跡搖頭,“明日是洛水神女安排的出師儀式,我想請你們留下來觀禮。”


    雖然洛水說沒必要請人,但滄州的老鄉還是可以到場的。


    搖光的幾個小孩吃了一驚,然後興奮的跳了起來,“娘啊,我居然能看到現場,真是出息了!”


    “嘿嘿嘿,這趟沒白來。”


    比起弟子們的雀躍,謝瑾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沈跡表示理解,他大概還在掛念逃跑的柳照。


    這是正常的,畢竟師徒多年,哪能說反目就反目,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麽容易釋懷的。


    “我很榮幸。”代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旋即俯身,獻上標準的行禮,她如此稱唿沈跡:“靈州未來的守護者。”


    看得出來,代藍真心實意的為她感到高興,“滄州又多了一座靠山!”


    大家都能理解他們提前的動力,靈州最近動蕩不安,又是地龍,又是暗殺,怪不得洛水要把板上釘釘的事情提上日程。


    這一日風平浪靜,也是最後的平靜。沈跡帶著朋友們在神居內走走停停,時間眨眼便過去了。


    次日,神居內的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


    為了這個儀式,沈跡眼沒閉嚴實就被提起來做妝造了。


    “天!”代藍哈欠打到一半,見沈跡從房門後走出來,又硬生生止住了。


    她安靜了會兒,捧著臉發出驚訝的喟歎聲,“你今天真好看啊。”


    代藍此話絕無誇大。


    沈跡身著單氅衣,袖邊裙擺均疏落繡著錦鯉,她一走動,那尾遊魚恍若活了過來,生氣十足。


    衣衫是難以壓製的銀紅,但少女姝色,隻會越發襯得她唇紅齒白,沈跡靜靜地立在那裏,於明朗的日光下閃爍著粼粼的波光。


    “難道昨天的沈師姐不長這樣?”說話的人是巫明,少年的口氣是純然的疑惑與好奇。


    “不啊。”代藍眼一眨也不眨的鎖定少女明媚的臉龐,她認真地同旁人解釋,“平時也好看,但是今天格外不一樣。”


    非要說出區別,就是淡妝和盛裝,沈跡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就像是從隱忍而蓄勢待發的曇花變成了天上雪蓮,一朵高嶺之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沈跡還沒說話,代藍已經開始替她遺憾了,“嘖嘖嘖,可惜今天人不多。”


    在少女看來,美好的事物是該供人欣賞,萬人敬仰的。


    沈跡笑了:“人不多才好辦呢。”


    而在她的身後,一簇紅豔豔的山花開得正燦漫招人。


    無人注意的角落,巫明忽然鬧了個大紅臉,他訕訕地別過眼,好吧,巫明承認代藍說的是對的。


    一切準備就緒。


    一行人擁著沈跡走到目的地。平日就明亮的大殿,此刻幹淨得像一麵鏡子,幾乎能反出光來。


    “誒,就我們幾個人嗎?”


    代藍知道今天的人會很少,可是在場的人加起來二十人不到,未免太低調了。


    沈跡點頭,“嗯,對。”她揉了揉僵硬發酸的腮幫子,“再多,我就裝不下去了。”


    談話間,代藍注意到,沈跡那股疏離的氣質脫身而去,很快她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作態。


    無它,是洛水到了。


    她和往日的裝扮沒什麽特別,麵紗也未摘,左右各自立著兩個神侍,高居神位。


    沈跡突然想起昨日洛水的訓誡,洛水的符紙和她一樣,都可化形。


    沈跡漫不經心地垂了眼,這麽厲害的符修…簡直和她師出同門。


    有些人表麵看起來正經嚴肅,流程步步沒落下,實際上思緒早已神遊天外。


    洛水低聲提醒道:“迴神。”


    沈跡聽話的抬眼,思緒剛才從自己的世界裏抽離,便見眼前流光一閃。


    她愣了愣。


    那是一道涼悠悠的靈訣,它現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試圖鑽進沈跡的額頭。


    沈跡下意識的想閃躲,卻被洛水的威壓壓製得無法動彈,她咬著牙忍受這一切,冰藍色的靈訣徹底沒入額頭後,沈跡這才驚覺:洛水的力氣忽然消散了許多。


    連帶…那道駭人的威壓都小了。


    洛水揉了揉滾痛的額角,解釋:“這是半神的靈魂烙印。”


    “有了它,你日後就有了飛升的資格,成為真正意義的神隻,當然,隻要你不願意,誰也沒辦法奪走它。”


    身死道消,莫過於此。


    沈跡後知後覺的緩過來,卻發現自己的大腦漲得頭暈目眩,有一種被巨大的知識儲備量衝昏的感覺。


    一幀又一幀的畫麵瘋狂閃迴,更久遠的迴憶裏,那是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臉,他們都是沈跡遺忘的過去。


    沈跡腳步一頓,強行穩住身形。


    儀式流程非常簡單,隻要交給沈跡墨寶書章,神女的特權,以及靈訣,就算大功告成。


    沈跡被突如其來的認知衝刷得理不清思緒,靈訣給她了,那洛水呢,她用什麽?


    洛水忽然說:“開始了。”


    她的眼神遊離出殿外,飄向更遙遠的莫測之地。


    代藍疑惑:“什麽開始了?”


    不過片刻,這位清冷出塵的神女似乎平和了許多,周身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安然。


    她平靜地收迴視線,答:“花神祭典,還有他們夢寐以求的神明,現世了。”


    代藍將眉頭一挑。


    “你是說邪修計劃成功了?”她不滿地扭臉看向謝瑾楓,“喂,謝掌門,這就是你說的不足為懼?”


    “不該啊,才過了一天。”


    事到如今,謝瑾楓已經顧不上迴答代藍,因為過了這麽久,他的靈獸還沒有傳來新消息,大概是兇多吉少。


    “咚——”


    有什麽在眾人耳旁炸響。


    很快,神侍急匆匆地跑來報信,“兩位大人,神居正在遭受不速之客的攻擊,但屬下無能為力,阻止不了他們。”


    “他們?”代藍柳眉倒豎,“到底有多少人?”


    神侍把頭埋得更低了。


    “目前粗略來看,共有十人,個個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為,但不知是否有後援,”


    這下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群邪修什麽時候造反不好,偏要挑在今天,分明就是來炸場子的。


    沈跡招了招手,“他們是想打斷繼位儀式,不過消息不夠靈通。”


    畢竟儀式很簡單,一炷香的功夫就結束了。


    “諸位,請隨我出戰。”


    沈跡的人緣不錯,這些天樹立起來的威望也高。


    她一出聲,殿內頓時響起一片熱血沸騰的迎合聲。


    代藍對外麵的人全無好感,她冷酷的彎唇一笑:“衝,殺殺殺,殺他個片甲不留,有來無迴!”


    沈跡帶著一行人轉身離開,臨行前,她忽然止步,看見洛水神女靠坐在冰冷威壓的寶座上。


    神女柔和地注視她,“去吧,我把神居交給你了。”


    許是認定沈跡成了一家人,洛水神女的語氣珍重又溫淺,不再如往常那般嚴厲,鋒芒畢露。


    沈跡點一點頭,領著大家浩浩蕩蕩來到神居門口。


    果然,人不多,但個個都是蒙麵大俠。


    原本牢固的結界被多番轟炸,現下也是搖搖欲墜,眼看那群人就要攻破防線,代藍抬手,“劍來!”


    少女持劍而立,眼底爆發出強烈的戰意,“正好拿你們降降火!”


    她迅速衝上去,與他們交纏打鬥,沈跡緊隨其後,其他人亦然。


    打到一半,沈跡聽見謝瑾楓說:“不對,他們不是邪修。”


    沈跡迅速轉了劍勢,蘊藏著深深寒意的劍尖挑起蒙麵大俠的麵巾,露出一張白淨過頭的臉。


    黑月組織的邪修個個印堂發黑,絕對不可能是這種麵相,而且她看過屍體,沒有黑月特殊的烙印。


    沈跡想了想,劍指他的脖頸,居高臨下的質問道:“你們是靈州派來的殺手?”


    哪知這修士挺年輕,不經嚇,瞬間咬碎藏在牙齒的毒藥,七竅流血而死。


    沈跡:“……”


    這樣不就更能證實他是靈州高層派來的手下麽。


    這些修士下手狠辣,殺氣很重但手法很善良,對於剛實現修為大跨越的沈跡來說,不算難纏。


    “靈州竟然對洛水一派出手了,沒有一點仁義道德!”代藍憤憤不平,洛水守了靈州地界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沈跡心知肚明。


    “問題出在那晚的投票。”


    身為半神,洛水從來不插手人間事務,也不過問其他,但是沈跡不是,她既有私心,又太過年輕氣盛。


    自然而然的,高層認為沈跡是不可控的未知數,所以把她當成必須鏟除的威脅。


    快速解決掉他們後,沈跡忽然將眉一擰,她叮囑代藍,“我得迴去看看。”


    “你們隨意。”


    少女還穿著那身銀紅的裙衫,累贅的裙角並沒有絆住她的腳步,風揚起她的發絲,沈跡就那樣大步流星的衝了出去。


    這一幕看得代藍目瞪口呆。“跑那麽快幹嘛,神居的大家又沒…”


    她忽然噤了聲,發覺周圍的空氣有些沉寂,靈力越來越稀薄。


    緊接著,在大家的目送下,代藍背著劍跑了,像一支離弦的箭,如光似影。


    “啊?”巫明憨憨的撓頭,“謝掌門“他們怎麽都在跑?”


    謝瑾楓抿著唇,一言不發。


    感受到神居周遭的變化,青年的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他重新命令搖光宗的弟子,“快,我們也跟上去。”


    “結果,最後仍然來晚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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