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仍在燃燒的模擬城牆殘垣上,繼續說道:


    “這猛火油的威力、犀牛陣的兇猛,還有騎兵那奇詭的戰法......”


    嬴政眯起眼睛,仿佛已經看到六國城池在這虎狼之師前顫抖的模樣:“六國若見此軍,恐怕連城門都不敢開。”


    聞言,秦臻躬身行禮:“大王謬讚。此乃將士們日夜苦練之功,臣不過略施小計罷了。”


    此刻,陽光灑在士兵們的鎧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們身上的汗水蒸騰成霧,卻無一人稍作晃動,前排的弩手仍保持著拉弦的姿勢,每個人都筆直地站立著。


    嬴政緩步穿行在軍陣之間,甲胄相撞的輕響、粗重的喘息聲、偶爾的兵器墜地聲,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他駐足在一名滿臉硝煙的馭獸兵麵前,對方脖頸處還留著犀牛韁繩勒出的紅痕,卻挺直脊背與君王對視。


    嬴政伸手撫過士兵胸前的青銅護心鏡,鏡中倒映著殘陽與戰士堅毅的麵容。


    “諸位將士!”


    嬴政突然躍上戰車,聲音響徹整個訓練場:“今觀諸位虎狼之姿、雷霆之勢,當真不負 “大秦銳士” 之名!”


    說罷,他抽出腰間鹿盧劍,劍鋒直指蒼穹:


    “昔日商君變法,鑄我大秦魂魄;今日諸君苦練,礪我虎狼之師!


    待到他日金戈揮舞之時,必使崤函之外烽煙盡熄,有此雄師在手,何愁九州天下不納王土?”


    士兵們被嬴政的話語所激勵,沸騰的熱血衝上心頭。


    李二牛率先將犀角號角抵在唇邊,吹出震天長鳴;


    年輕騎兵高舉彎刀,刀刃反射著殘陽;


    全體將士齊聲高唿,聲浪排山倒海:“大秦!必勝!大秦!必勝!”


    唿聲中,遠處的山巒仿佛都在震顫,驚得棲息的飛鳥成群掠過天空,與地上如鋼鐵洪流般的軍陣,共同繪就一幅氣吞山河的壯闊圖景。


    暮色漫過演武場的斷壁殘垣,嬴政踏著滿地焦土與箭矢殘骸,緩步來到李二牛麵前。


    他緊緊盯著李二牛那布滿老繭的雙手:“駕馭犀牛,可比駕馭烈馬難?


    李二牛抬頭的瞬間,看見君王眼中跳動的火光,比訓練場的篝火更熾烈。


    “迴稟大王。駕馭犀牛,確實要比駕馭烈馬難。”


    隨後他單膝跪地,喉結滾動,堅定道:“但左庶長說了,隻要心中有大秦山河,再難的路也能踏出坦途。”


    聞言,嬴政忽然轉身,踏著滿地焦土向秦臻走來。


    他的目光掃過士兵們染血的粗布帶、結繭的手掌,最後落在秦臻袖口露出的燒傷疤痕上。


    那道新添的疤痕蜿蜒至腕間,與四年前留下的舊傷交織成網。


    四年前,秦臻在安邑為護他突圍,被刺客所傷;如今,那道疤痕旁又添了新痕,是調試猛火油時被灼的印記。


    “先生教他們駕馭猛獸,可曾想過。”


    嬴政緩步上前,冕旒下的眼神灼熱:“自己才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刃?”


    山風掠過演武場,將秦臻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他屈身行禮:“臣隻願這把刃,能劈開六國合縱的迷霧。”


    聞言,嬴政忽然上前一步,握住秦臻的手腕。


    當他的指腹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時,聲音泛起絲絲動容:“寡人聽聞先生數月未離後山,今日所見......”


    他的目光掃過秦臻熬紅的雙眼、染著油垢的衣領:“這雙手何止握得筆杆,更握住了大秦未來!”


    言罷,嬴政緩緩向後退了三步。


    少年秦王猛然撩起廣袖,然後當著全軍將士的麵,竟以標準的稽首大禮重重伏於地麵,鄭重向秦臻行了一個弟子禮。


    像極了八年前在邯鄲行拜師禮時,眼中閃爍的求知光芒。


    “今日所見,勝過百卷兵書。”


    他的聲音悶在泥土裏,卻清晰地傳進每一個士兵的耳朵:“先生告訴寡人,何謂強軍,何謂破局!”


    話音未落,演武場上的喧囂驟然消失,唯有遠處未熄的篝火在風中劈啪作響。


    見狀,秦臻單膝跪地,連忙扶起嬴政。


    “劉高!”待嬴政起身後,突然高聲唿喊。


    話音剛落,隻見劉高捧著劍匣,膝行上前。


    檀香木劍匣打開的刹那,寒芒驟起,劍柄上鑲嵌的和田玉,在火光中溫潤如血。這柄劍,正是昔年義渠王征戰西戎時的佩劍 —— “焚星”。


    劍鞘上的饕餮紋還凝結著古義渠的風雪,劍身上的血槽裏曾浸滿義渠王的熱血,此刻卻要承載新的使命。


    “先生八載授業,教授寡人治國之道、兵法權謀、更授大秦強軍之策。”


    嬴政接過“焚星”,隨後雙手持劍,遞到秦臻身前:“昔年此劍見證義渠歸秦,今贈予先生,願它隨先生劍鋒所指,掃平六國,成萬世之業!”


    接著,嬴政忽然單膝跪地,雙手將劍舉過頭頂:“待六國畢,天下一,先生當與寡人共登岱宗,勒石封禪!”


    這句話不僅是誓言,更是穿透時空的邀約,仿佛能看到未來的泰山之巔,君臣二人俯瞰著統一的山河。


    秦臻聞言,喉頭滾動,跪地接過佩劍。


    鄭重道:“臣定不負大王所托,持此劍,斬盡一切阻礙大秦一統的荊棘!”


    當他抬頭時,他的目光與嬴政交匯在一起,他發現,少年秦王眼中躍動的火焰,比猛火油更熾熱,那是將九州山河納入囊中的磅礴野心。


    此時,一顆流星劃破天際,墜向東方六國的方向。


    秦臻望著嬴政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鬼穀子曾說:“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


    而眼前的少年君王瞳孔裏跳動著兩簇火焰,正以鐵血為開,以謀略為闔,在這亂世中辟出一條陽謀大道。


    山風唿嘯著吹過觀武場,卷起了兩人的衣袍。


    嬴政腰間螭紋玉玨與秦臻的雲雷紋玉佩在風中輕碰,發出清越鳴響,恰似君臣二人此刻心意相通的共鳴。


    李二牛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訓練時秦臻說過的話:“真正的兵器,不是青銅戈矛,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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