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等候的胡雍支走了所有在門口看守的侍衛,看著遊魂一般走出來的幕遠濟立刻上前問道:“今日你我來過的行跡我已找人抹去,從今後你便遠離這是非之地,安心做你風流倜儻的四皇子吧。”


    “再也沒有什麽風流倜儻的四皇子,那個四皇子已經死了。”幕遠濟怔怔說道,可他的腦中在反複迴響著箔歌的那句“幕遠濟,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和你好好做朋友。”


    看著頹喪的幕遠濟胡雍上前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走,陪你喝酒去。”


    此時斜陽已落,落日的餘暉映紅了玉衡皇宮的半塊天邊,紅霞似血在燒,像是人在死亡前對希望的向往,但夕陽雖美隨即而來的卻是黑夜。


    地牢中箔歌蜷縮著身子看著那灰蒙的屋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那留命湯的毒性果然沒有再發作,她得到了片刻的緩解,但卻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中。


    他不敢閉上眼眸,生怕她閉上之後便就此長眠,但她又想合上雙眼,等待著那份可能新生的奇跡。


    可無論他閉眼還是睜眼,幕遠寧的臉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必須得要承認,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恨過幕遠寧。


    他是玉衡的守護神,他生來該為玉衡而戰,錯的隻是他們的相識,若一切能夠從來,她寧願從未遇見過他。


    往事一幕幕在腦中閃現,無一列外都是他對她的好,可她越想便覺得心中的某處被扯得生痛,他們之間嫌疑隔著血海深仇,她忘不掉他恨不起來他便讓箔歌認為自己是背叛了江夜,曲宇霖已經死在玉衡的手中,她若是在和玉衡糾纏不休隻怕皇兄在黃泉之下都不會原諒她。


    她和他已經絕無可能了,能就此忘了這一切也好,漸漸的她閉上了眼眸等待死亡的來臨,如果真的就此長眠不醒她便下到黃泉尋曲宇霖,下輩子她還要同他做兄妹。


    幕遠濟沒有心情喝酒打發走了胡雍,迴到濟寧宮他撞見了從靜雅閣方向過來的幕遠寧,臉色比地牢中的那位好不到哪去。


    “她怎麽樣?”


    幕遠濟不知道她如何知道自己剛剛去過地牢但依舊搖頭,“皇後被禁足鳳儀宮,朝中局勢動蕩,太子最近動作頻繁,地牢把守森嚴。”


    是的,他既然已用長生草做賭局,就隻能將此秘密死守住,因為那是箔歌對他最後的請求,“此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等我死後希望他也可以忘掉這一切。”


    因為心虛幕遠濟不敢正視幕遠寧的目光,隻得岔開話題,“現階段父皇應該不會殺他的。”說完他慌忙的向逸晨殿走去。


    可身後卻娓娓傳來一句,“遠濟,母後那邊以後你多去陪陪她老人家,隻有你會哄她開心。”


    “你要做什麽?”聞言幕遠濟突然轉過身來一臉急色問他,“你現在是戴罪之身,你的命隻在父皇的一念之間···”


    “明日我便去地牢帶她出來,從此玉衡與我再無瓜葛。”幕遠寧嘴唇輕啟,雲淡風輕卻又下定決心一般說道。


    幕遠濟看著他破釜沉舟之勢瞬間火上心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樣隻會讓你和她死的更快。”


    “可我不能看著她被囚在地牢生不如死,就算他現在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隻要她能活著,我寧願替曲宇霖去死。”幕遠寧失態的低吼著,神色痛苦難掩。


    “你才是母妃的皇兒,她更需要你。”幕遠濟語氣憤懣甩袖離去,“誰都不能死。”


    看著幕遠濟生氣離去的背影幕遠寧無奈搖手,但眼中的堅定不曾動搖。


    知道了幕遠寧試圖劫獄的打算幕遠濟迴到逸晨殿後久久不得心安,他不知道長生草的毒性何時發作,若是在劫獄前及時發作,那麽便可阻止幕遠寧的計劃,可若是來不及那麽便會同時害死他們兩個人。


    他坐立難安在殿中踱步著,手心捏出了冷汗,望著案上那木盒中的一枚丹藥暗自失神。


    ····


    曾經的鳳儀宮因為荼玉六宮之主的身份,上門而來的後宮妃嬪和朝中巴結高相的大臣家眷絡繹不絕,可如今卻是門庭冷落。


    荼玉坐在佛堂的蒲團上發絲散落全然無了平時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模樣,她的身邊散落著帶著幽香的檀木佛珠,佛龕上的焚香還在徐徐燃燒著,那尊玉石觀音帶著可以撫平世上一切的慈笑的笑臉安靜的看著麵前之人,麵前那個淚流滿麵紅著雙眼的女人。


    ‘吱’的一聲,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荼玉快速的將臉上淚痕抹去,見是李嬤嬤進來立刻起身問道:“怎麽樣,太子可有前來看過本宮?”


    因為起身太過急忙,荼玉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不住向前倒去,是李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滿臉心疼,“娘娘,您別這樣,老奴給你帶羹湯,您多少吃點。”


    望著荼玉原本紅潤變得變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頰李嬤嬤眼眶一酸心疼的想要落淚,可她極力壓製著情緒不想讓她看到更加難過。


    看著嬤嬤刻意迴避著自己的問題荼玉激動的一把推開了那碗羹湯,“我問你話,荀兒有沒有來看過本宮?”


    李嬤嬤的身子被荼玉推的一晃可手中卻穩穩的護住了那碗羹湯,這是她求了半天才為她求來的一點滋補羹湯啊。


    “娘娘若是喝了這碗羹湯老奴便迴答娘娘的問題。”李嬤嬤見苦勸不聽的荼玉突然變了臉色冷聲說道。


    荼玉自從那日被玉衡帝禁足之後便再也不知道外麵所發生的一切,這幾日無論她怎麽苦苦哀求門口的侍衛都對她的怒罵和哭泣置之不理。


    看到李嬤嬤她迫切的想知道一切,不等嬤嬤遞過來她便搶過她手中的那碗羹湯不顧形象的吞咽下去,卻不知其味。


    見荼玉將那碗羹湯喝下後李嬤嬤的眼中有了些許波光泛起,趁著整理食盒時努力的吸了吸發酸的鼻子,這才將心底的情緒壓製下去。


    “李嬤嬤你快告訴我,荀兒他到底有沒有來看過本宮。”荼玉攥著李嬤嬤的衣袖顫聲問道。


    李嬤嬤沒有抬眼看她,隻是低頭默默整理著食盒一言不發,一滴清淚滴落在了那佛珠之上。


    見狀荼玉甩開李嬤嬤的衣袖發瘋似的奔向門口用力的拍打著門框,“來人,本宮要見皇上,來人,本宮要見他。”


    任由荼玉如何歇斯底裏的叫喊門口依舊無人迴應她,隻有身後那尊玉觀音依舊一臉慈笑的望著她,李嬤嬤趁著低頭整理快速的抹了一把淚後立起身來朝著荼玉走去。


    “娘娘,你當心自己的身子,別喊了,陛下已經下令,除了老奴這鳳儀宮內現在不允許任何人同娘娘說話。”


    “她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本宮,舅舅呢,他有沒有替本宮求情?”


    “這宮中人心本就涼薄,現皇後禁足鳳儀宮,高相自危都來不及,定然不會替娘娘說情。”說著李嬤嬤的眼中盡是冷漠,仿佛對於不古的人心早已看透一般,現在她隻能陪著荼玉給她這九重宮闕內僅有的一絲溫暖。


    “荀兒呢?他不會不來看本宮的,是不是陛下下了命令不準他來啊。”荼玉緊緊的抓住李嬤嬤的手腕顫抖問道。


    看著淚如雨下的荼玉李嬤嬤深吸了一口氣,“娘娘,太子殿下自然是不會不來看您的,隻是太子大捷迴宮,宮中事務繁忙,現在許多眼睛都盯著太子,若太子失勢那咱們可能真的完了。”


    李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哽咽,捂住荼玉的手微微發抖,語畢她將目光移在散落一地的佛珠上不敢看向荼玉的眼睛,怕她看出端倪。


    “娘娘,時間差不了,奴婢明日再來看你。”說完李嬤嬤放開了荼玉的手眼中盡是不舍和心疼。


    走出佛堂李嬤嬤在無人處放下了食盒掩麵哭出聲來,荼玉是她進宮前便服侍在旁的,在她心中早已超出了主仆之情,如今她被陛下責難世人疏離,但她會永遠陪著她。


    直到所有的情緒發泄過後她用手帕擦去了淚痕決然的走出了鳳儀宮。


    “太子殿下,李嬤嬤再殿外求見。”


    東宮內幕遠荀正整理著手中的文書聽到宮女來報眉間緊蹙,“怎麽又來了,說本王身子不適,不見。”


    他神色冰冷沒有半分溫度,稟報的宮女聞言也隻得退出了殿外,他們已不知道這是李嬤嬤第幾次前來東宮尋太子了,可每次都被拒之門外,皇後被陛下責罰卻不見他有半分著急和難過。與之前的孝順至極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嬤嬤不可,太子他身體抱恙不見任何人···”


    “老奴今日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是真的病了還是故意不見老奴。”


    爭吵聲中李嬤嬤和剛剛那名傳話的小宮女已經推搡到了殿中,正正對上了幕遠荀的目光。


    “太子殿下這不是好的很嘛,為何不見老奴。”看著幕遠荀李嬤嬤憤然道,絲毫沒有因為他是太子便對他恭敬萬分。


    今日她是為荼玉而來,就算是拚了她這條老命他也要問出幕遠荀不去看荼玉的緣由。


    “哦,李嬤嬤來了。”幕遠荀斜睨著來人淡然說道,放下文書便對著宮女使了個眼色。


    見宮女走後李嬤嬤吸了口氣沉聲道:“太子殿下,娘娘惹怒陛下被罰禁足,娘娘日夜思念殿下,還請殿下前去見上娘娘一麵。”


    “如宮人所言本太子最近身體不適,待身子好些便會去看望母妃。”


    “殿下,那可是你的母妃啊,皇後如今有難殿下難道也要和旁人一樣見死不救這般涼薄嗎?”


    幕遠荀看著眼看就要落淚的李嬤嬤眼中毫無波瀾,擺出一副十分可笑的神色道:“李嬤嬤倒是提醒本太子了,可惜,本太子的母妃早已不再人世了。”說完他那冷漠的臉上掛起了一絲哀傷但很快隱去,隨之替代的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冷笑。


    李嬤嬤不可置信瞞眼震驚的看著幕遠荀,嘴巴微張蒼白的嘴唇止不住的顫抖,原來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現在站在自己麵前冷漠無情的幕遠荀才是真正的他。


    他們都被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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