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冶邪佞的赤眸更添幾分戾氣,他赤腳踩在屍身上,宛如來自修羅場的厲鬼,肅殺嗜血。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對準打擾他好事的陳昭。


    “我要把所有人都殺了。”


    “你不是全殺沒了嗎?”陳昭慢慢踱步躲到商瀾之身後,探出頭問他。


    子彈擦聲襲來,斬魂出鞘擋下。


    “沒有了,那些人你五百年前就殺完了。”陳昭繼續說,“你忘了嗎?五百年前,你已經屠盡末世了!那些人早就死了!”


    “殺完了嗎?”


    樹影搖曳,他的影子也跟著顫抖,赤紅的雙眼染上一絲慌亂,段惟一步步後退,抵在樹根下。


    商瀾之收起斬魂,試探著靠近他,柔聲勸道:“小惟,那些都過去了。”


    “看著我的眼睛,把槍扔了。”


    扔了,把槍扔了。


    「噩夢重現,你親手把他們推向了死亡,你要是撿起那把槍他們就不死!」


    “不可能!我不可能把槍扔了!”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瘋狂。


    槍聲四起,他的笑容在光影中扭曲,淚水無聲淌過下巴。


    陳昭迅速掐訣畫陣,將自己和覺塵、zero護在一起。


    斬魂再次出鞘,黑霧繚繞,子彈和鐵劍碰到一起,炸起一片火花。


    商瀾之找準時機,用靈力探入他的神識,強行控製他。


    好消息,恢複記憶後想起了自己的功法。


    壞消息,隻能用出一層功力。


    “冷靜一點,你瘋狂使用精神力,身體承受不住的。”


    在雙重控製下,段惟嘴裏溢出一股股血沫,隻覺渾身無力,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在倒下去前,商瀾之伸手穩穩接住他,將人攬到懷裏,左手不斷為他輸送靈力。


    段惟靠在他懷裏,一雙幹澀的嘴唇毫無血色,偶爾蠕動一下,發出痛苦無助的呻吟聲。


    商瀾之接過覺塵遞過來的水,推開葫蘆罐喂給他:“別怕,我在呢。”


    溫涼的水入口,段惟虛弱地攥著他的衣服,嘴唇顫抖:“人還沒殺完。”


    “沒有了,你在五百年前就殺完了。”商瀾之輕輕抓上他顫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盯著他的眼睛。


    “不對,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段惟不斷搖頭,眸底覆染癡狂,沾滿血的槍赫然重現掌心。


    陳昭急忙湊過去補充:“沒有了,淩華死了!廢棄倉庫大火,他被燒死了!”


    “不是他。”段惟眼中閃過一絲恍惚,繼續搖頭。


    眾人眉頭緊鎖,壓力給到陳昭。


    陳昭思來想去,咬牙一蹦三步遠,拔出桃木劍和他對峙:“你是想說當年沒死的還剩我是吧?媽的,哥把你當兄弟,好吃好喝對待你數百年,你卻時時惦記著哥的小命!”


    段惟疑惑地望著他。


    眾人屏息凝神。


    良久後才見他慢慢搖了搖頭:“不是他,他......他在哪?”


    “他去哪了!”原本平靜的雙眸瞬息染滿戾氣,掌心的槍在不斷吸食他的血。


    “冷靜,冷靜!”陳昭揮起桃木劍擋在自己身前,餘光瞥見一襲袈裟的覺塵,話鋒一轉:“禿驢,他又要被心魔控製了,你快念兩首清心經啊!”


    覺塵一怔,似乎是在思考。


    見覺塵遲遲沒有動作,zero也跟著勸道:“大師!您快給段少念兩首啊!”


    覺塵撚著手心的佛珠,靜靜望著前麵。


    “你這禿驢......”陳昭罵人的話沒說出口,隻見商瀾之抓上段惟手中染滿血的槍。


    搶走,扔下了萬丈深崖!


    掌心一空,段惟驚愕地看著手上的血汙,轉手去掐商瀾之的脖子,殺氣彌漫:“我的槍!把我的槍還給我!”


    商瀾之擒住他亂動的手:“槍先沒收。”


    另一隻手從兜裏掏出張紙巾,幫他擦臉:“不哭了,臉都哭花了,給你擦擦。”


    「槍先沒收,明年績效達標就還給你。」


    「你身上太髒了!」


    喉嚨像是被東西堵住,張嘴想要發出聲音,隻有無聲的哽咽......


    “不哭啦。”商瀾之摟緊他,看著他泛紅的眼尾和紅彤彤的鼻子,垂眸低笑。


    真的好像小貓。


    段惟抓上他的袖子,聲音斷斷續續:“擦......擦臉......我的臉髒了......”


    “好。”兜裏沒紙巾了,商瀾之就用衣角給他擦,深灰色風衣外套染上一抹血色,像貧瘠的土地綻放出一朵迷人的彼岸花。


    “給你擦擦,擦幹淨就乖了。”


    陳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總感覺有些熟悉。


    靠!當年主神也給他擦過臉。


    他入魔卻又沒徹底喪失理智,他在等當年的救贖。


    他就說嘛,段惟當年殺紅了眼,怎麽可能會乖乖收手。


    大概是主神當年的無心之舉,讓他覺得這世間還剩一絲溫暖,也還有正常人。


    他五歲進入孤兒院,七歲被當成實驗體,十四歲覺醒異能出逃,之後便活在仇恨中。


    長達七年的實驗體生活,早已歪曲了他的價值觀。


    出逃後,外麵的世界又混亂不堪,兩派為爭奪資源打得不可開交,普通人根本沒有活路。


    他討厭這個肮髒不堪的世界,所以他當時才會說“死亡是最好的新生”。


    主神恰好讓他看到了另一種“新生”。


    “好了好了,不哭了。”商瀾之接過zero遞過來的紙,不斷給段惟擦眼淚。


    段惟勾著他的脖子,趴到他肩上哭:“我好疼......那些針打在身上好疼......”


    怎麽會沒有反應呢,不過是疼多了,也就麻木了。


    心髒像是被螞蟻一口一口啃食,商瀾之手一頓,緩緩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我在,以後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


    “以後?”段惟低喃出聲,推開商瀾之,迷茫的雙眼緊緊盯著他:“把我的槍還給我。”


    眾人唿吸一滯,他又又......又要被心魔控製了!


    “它不就在你身邊嗎?”商瀾之臉色一變,沉聲問道:“你槍丟了為什麽要問我?”


    “不是隻有你能召喚它嗎?”


    “還是說,你不敢召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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