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睨了她爹一眼,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


    這就是個不著調的,一點也不避諱在自家閨女麵前賣他爹娘的賴,且還越說越起勁。


    瞟了眼裝酒的竹筒,估摸不到家就得見底。


    這都老毛病了,隻要一沾酒,她爹就開始嘮叨她爺奶的偏心、她大伯的自大。


    一點都不給二老以及大伯留麵子,常常氣得爺奶、大伯肝疼。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奈何她爹混不吝,皮不癢肉不痛。


    酒醒後就說喝多了鬧著玩兒的,等下迴,依舊是老樣子。


    穿過來的這一月,隔三差五的她爹就得來這麽一出,現如今她早已習慣,聽著就好。


    ……


    牛車一路晃悠著迴到了上河村。


    一進村,顧連山揚著一張已經微紅的臉,不斷跟村道上的鄉親近鄰打著招唿。


    手中的竹筒都快甩人家臉上去了,生怕別人看不到。


    大夥兒的眼神都往竹筒上瞧,想不瞧見都難。


    不認得這竹筒的人很是疑惑,老甩著一根竹筒幹啥?


    多大的人了,還玩竹筒子?!


    最後還是那見過青酒的人驚唿出聲,認出這竹筒是特意用來裝青酒的,大家夥這才迴過神來。


    好家夥!原來不是人在玩竹筒子,人這是買了北安城的青酒啊!


    “哎呦呦!連山這是發了不成?北安城的青酒都舍得買了!”


    “連山兄弟,這是打哪發了財?如今連你都闊氣起來了!”


    “好兄弟,這酒怕要一二百文吧?你這是翻身撞財了?”


    ……


    大夥兒的羨慕聲讓顧連山笑聲不斷,嘴裏卻故作無奈的道:


    “閨女賣了柴胡根換來的,一百文一斤呢!我說太貴,哪裏是我能吃得起的,偏閨女不聽,非得買來讓我嚐嚐。”


    大夥兒的眼神又轉到顧棠身上。


    顧棠微微一笑:“再過幾日就是我爹的生辰,這是提前買來孝敬的。”


    這話倒是不假,村裏有和顧連山關係好的倒是記得,再過個十來日可不就是顧連山的生辰嘛。


    想到此,那幾人不由得仗著關係好,厚起臉皮討酒喝。


    “好兄弟,這青酒你且留著,到了你生辰那日,哥幾個進山弄隻石雞找你吃酒去!”


    “對對對!今兒這酒你得留著,等到了那日,讓哥幾個也嚐嚐鮮!”


    “你留著酒,到時我給你弄條鯉魚過去!”


    ……


    顧連山被吹捧的找不到東西南北,嘴裏下意識的應了下來。


    “到時候你們隻管來!這酒少不了你們的!”


    得了這話的眾人,麵上的笑容越發歡快,紛紛再次吹捧起來,把人哄得見牙不見眼。


    顧棠深吸一口氣,暗暗運氣,不斷在心裏安撫自己,不氣不氣,跟個酒鬼計較什麽?


    可到底還是沒忍住,伸手在她爹後腰上狠掐了一把。


    瞎答應什麽!


    竹筒裏的酒都見底了,到時候您拿什麽去請客?!


    顧棠人小力氣不大,疼倒是不怎麽疼,顧連山迴頭不解的瞧了她一眼。


    好好的掐爹幹嘛?


    顧棠氣得閉上眼,嘴裏吐出四個字:“累了,迴家!”


    後知後覺的顧連山終於在吹捧中清醒過來,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個又說錯話了。


    小心翼翼的覷了閨女一眼,這會子再不敢說青酒的事。


    對著吹捧他的眾人隨意敷衍幾句,強撐著笑容駕著牛車往家去。


    等遠離了人群,顧連山見自家閨女還是沉著臉,隻好硬著頭皮安撫。


    “這竹筒裏還剩下一些,等爹生辰那日,爹去買些別的酒裝在這竹筒裏。左右那些人都沒吃過青酒,想必是嚐不出真假的……”


    顧棠臉都綠了!


    “這種事是能糊弄人的?要是被人拆穿了,您這臉還要不要了?”


    “不要了!”顧連山一點不帶猶豫的。


    顧棠:…………


    “爹這張臉早沒了,這村裏誰不知道你爹是個二皮臉?整日胡混沒個正經營生,地裏的活計也不願意幹。你爹我要是那在乎臉麵的人,還能讓人這般說道?”


    顧連山說的是理直氣壯,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顧棠心裏不是滋味,抿了抿唇:“這說的什麽話?咱家這一家大小全都是您養活著的,怎麽就整日胡混了?外頭那些嚼舌根的可沒安好心,您聽他們的作甚?”


    “爹可沒聽他們的,爹就是想告訴你,爹不是在乎臉麵的人,前腳答應的事,爹後腳就能反悔。”


    顧棠扶額,這語氣怎麽聽著很是得意?所以,您名聲這麽壞,也不全是別人的錯。


    “以往那些咱就不說了,往後您可得改。等您生辰那日,再買一斤青酒便是,這糊弄人的事可不許再幹!”


    顧連山不樂意了:“一斤青酒一百文呢!哪能說買就買?你就聽爹的,隨意弄些雜酒迴來裝進去就行……”


    “您也知道青酒不便宜?”顧棠打斷他的話,斜了他一眼。


    “要不是您嘴上沒個把門的,耳根子又軟聽不得好話奉承,今兒這事就不會發生。”


    顧連山神色懊惱,討好的衝閨女笑笑,連連打自個兒的嘴:“今兒這事都是爹的錯,可那酒真沒必要買……”


    顧棠不理他,自顧自的道:“翻過年開春,我打算送平安去北安城讀書去。”


    顧連山心頭一顫,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要是事成了,往後您這脾氣秉性,該改的就得改,別的不說,在外頭您得注意點分寸。”


    顧棠瞥了他一眼,又道:“就說今兒這事,凡事都得過腦子想想,可不能因為聽了幾句好話,便稀裏糊塗的應下。”


    “今兒這一斤青酒便罷了,一百個銅子咱家還是出的起的,可要是別的事呢?要是咱家擔不起的事,您也如今兒一般的應下,事後您再反悔,人家能樂意?早晚惹出事來。”


    她這個爹什麽都好,就一點不好,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好話奉承誇讚,一聽了那些話,立馬就成了天老大他老二!


    尤其是在吃酒的時候,別人一這般奉承誇讚,那是什麽事都敢應承。


    關鍵應承後,等次日酒醒了,人家一不高興就會隨時反悔。


    什麽一口吐沫一個釘,在她爹這,十口吐沫它也別想變成一個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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