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天氣已經冷的厲害,顧連山卻絲毫不覺得冷,隻見他一臉喜意,駕著牛車,晃悠悠的出了北安城。


    他一身厚實的短打,嘴裏悠哉的哼著小曲,高大健壯的身體這會子斜靠在車頭處,一手拿著牛鞭,一手輕甩著一根竹筒。


    車上坐著顧棠,她捂著耳朵不想忍受她爹跑調的小曲,看著漂浮在眼前的係統麵板,木著臉的完成今天的簽到任務——


    【叮!恭喜宿主完成今日簽到,獲得羊皮五張。】


    顧棠:……


    行吧,方才在北安城她剛賣掉三張羊皮,眼下又得了五張,算算,還是賺的。


    【叮!恭喜宿主成功簽到三十天,獲得抽獎一次。】


    這下,顧棠終於露出一抹笑來。


    很好,加上之前積攢的兩次,終於集齊了三連抽。


    上輩子忘了聽誰說的,說連抽比單抽的中獎率要高那麽一丟丟。


    要是擱上輩子,顧棠指定看不上這“一丟丟”。


    無奈這輩子比上輩子還要非酋,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一丟丟”上。


    按下心中抽獎的衝動,顧棠打算等迴去後,好好洗手淨身,上香拜過神佛再說。


    顧連山對這些毫無所覺,左右他看不到係統麵板,也不知道係統的事。


    此時他心情暢快的把玩著手裏的竹筒,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讓人沒眼看。


    竹筒裏裝的是北安城裏的青酒,是用青梅果釀的,辛辣,微甘,帶有濃鬱的青梅果香。


    一斤青酒,能賣到到一百文到五百文不止。


    更好的,甚至能賣到二三兩銀子一斤,對於農家人來說,很是奢侈。


    一路趕著牛車,顧連山嘴饞的很,時不時拔掉竹筒上的酒塞灌上一口。


    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濃鬱的果香彌漫在嘴裏,幾口下去人便飄了起來。


    那滋味,美的很!


    顧棠正好瞧了個正著,小臉耷拉了下來:“爹!趕車你也敢吃酒?仔細趕溝裏去!”


    “爹就是嚐嚐啥味道,沒多吃。”


    顧連山隨口應付著,繼續往嘴裏灌酒。


    他心情極好,神情是遮不住的痛快,嘴裏哼著的調子這會子停了,沒多久,又突然扯著嗓子唱了出來——


    “山對山來——”


    顧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一激靈,隨即黑了臉!


    這活像老公鴨被掐了脖子似的!


    “爹,求您別唱了!車沒跑溝裏,您這調子倒是跑溝裏去了。”


    活了兩世,這一世的親爹和她上一世的親爹,脾氣秉性大致相同。


    一副粗嗓子,偏愛唱那軟綿綿的小調,聽得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懂啥,爹這是高興,爹一高興就喜歡吼幾嗓子。”


    顧連山嘿嘿笑著,心裏是越想越覺得美,語氣頗為得意的道:


    “瞧瞧你大伯前幾日那得意的樣,能上天去!不就是青酒嗎?今兒個我閨女給我買一斤!有能耐讓他閨女也買一斤來!”


    顧棠沒吭聲,知道她爹這是心裏有氣。


    三日前,她大伯顧連升去同窗家吃酒席,天擦黑時才醉醺醺的迴來。


    一迴來就當著一家子的麵在那顯擺,說是吃了一頓上好的酒席,那百文一斤的青酒敞開了吃,又說主人家敬重讀書人,對他格外的看重。


    說到最後,話頭不知怎麽的扯到自家親爹身上,大伯當著一屋子老小的麵對著她爹一頓說教。


    說他整日胡混,往來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混混,又說那些個唿來喝去的兄弟可不會請他吃青酒。


    顧棠知道,大伯說的這些話她爹壓根就不在意,隻會當大伯在放屁。


    她爹在意的是爺、奶的態度,偏偏二老覺得大伯說的話在理。


    末了她奶馮氏還加一句:那青酒精貴,不是讀書人是吃不成的。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把她爹惹得火冒三丈。


    她爹一向是個混的,脾氣上來誰都罵,張嘴就和二老爭執了幾句,還跟大伯和她奶撂下狠話。


    說是非得好好的吃頓青酒不可,他倒要看看,不是讀書人如何就吃不成了。


    說是說的痛快了,一迴屋她爹就耷拉下了頭。


    顧棠的爹娘是半路夫妻,她爹前頭的亡妻留下一兒一女,她娘張氏身後也贅著一兒一女。


    夫妻倆成親後,又生下一兒一女。


    女兒就是顧棠,兒子則是顧棠的弟弟,取名顧平安,比顧棠小兩歲,今年十一。


    這樣算下來,顧棠上頭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頭有一個弟弟。


    加起來,兄弟姐妹有六人。


    因她爹不受顧家二老待見的緣故,他們兄妹六個同樣都不受顧家看重。


    那麽一大家子人,又養著讀書人,平日裏給的飯那真真是吃不飽。


    尤其是他們二房,本就不受待見,莫說是吃飽,就是多吃一口那都是有罪。


    這一屋子的孩子,全靠她爹偷摸的想法弄銀子養家糊口。


    別看她爹整日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可家裏的銀錢他從不敢亂用,百文一斤的青酒,他真是做夢都不敢想。


    正是因為舍不得,她爹才更氣,看到她大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連著三日都在和大伯懟。


    大伯知道她爹舍不得,猶如抓了把柄一般,日日問何時買來青酒,把她爹氣得臉色青黑。


    一月的時間,足夠顧棠融入到這個家裏,連著三日見自家親爹被大伯懟,她心裏也存了氣。


    今兒個一早,她便以身體不好要去抓藥為借口,讓她爹借了牛車帶她入北安城。


    進城後,先是賣了積攢多日的柴胡根,後又暗中賣了三張她簽到得來的羊皮,總共得了三兩銀子。


    一得了銀子,顧棠便花一百文給她爹買了一斤最次等的青酒。


    哪怕知道迴去被爺奶罵也顧不得了,讓她爹到家好好顯擺一迴,出出氣再說。


    但這還沒到家呢,她爹就已經喝上了,且聽這語氣,氣大概是消了。


    顧連山心裏的氣是消了,不過這話卻是越說越沒譜。


    “你爺和你奶那心偏得,影兒都找不著了!你大伯放個屁都拍手說是香的,吃頓青酒而已,都誇出花來了。”


    “還說什麽讀書人,一家子老小勒緊褲腰帶供他讀書,讀了三十來年了,二十九才中了個童生!”


    “就這也是他走狗屎運得來的,當年要不是暴雨不停,讓大半讀書人錯過了日子,能輪到他考中童生?”


    “整日在家張嘴就是要銀子,他自個倒是掙去,一錢銀子都掙不來的混蛋玩意兒,你爺奶還說靠他光門耀祖,純粹瞎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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