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迴到村口時,日頭正懸在中天,曬得青石板路騰起股子熱氣。


    二妮蹲在院角給蘆花雞撒玉米粒,辮梢的紅頭繩在風裏晃成小火焰。聽見柴門吱呀響,她轉頭看見男人風塵仆仆的身影,竹簸箕“哐當”掉在地上,玉米粒撒了滿地。


    “你可算迴來了!”


    二妮的布鞋踩過玉米粒,帶起細碎的聲響,撲進林宇懷裏時撞得他往後退半步。


    她仰著臉上下打量,指尖掠過他肩頭的草屑,忽然眼圈一紅,“有沒有受傷?這兩天咋連個信兒都沒有......”


    林宇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曬黑的指節擦過她泛紅的眼角:“沒受傷,一切都順順當當的。李振江和劉建偉都送進局子裏了。”


    他故意放輕語調,工裝褲口袋裏還裝著在山裏扯破的繃帶,此刻被體溫焐得發潮。


    “真的?”二妮眼睛倏地亮起來,抓住他手腕的力道都重了幾分,“你真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林宇點頭,指尖蹭過她辮梢的紅頭繩,說道:“以後不用擔心他們再抓你了。”


    “太好了,要不然我整天都提心吊膽的,還得防著他們。”二妮當即朝著林宇身後看了看,“咋沒見李冰?她沒被救迴來?”


    “那女人......”他頓了頓,決定略過過山蟒的驚險,“現在確定她就是小鬼子,而且身手好著呢,在被抓過去沒多久,就控製了李振江他們,還想讓李振江他們抓你,要挾我說出沉船的位置呢。”


    “啥?”二妮頓時急了,“她這麽惡毒嗎?”


    “小鬼子,你指望她能多善良?”林宇撇了撇嘴,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不過如果她還活著的話,肯定會迴到漁村的。她並不知道我去大山裏頭的事兒,她要是迴來,你可別說漏了嘴。”


    “哎呀,放心吧,我沒那麽傻,你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我會配合你的。”二妮挽著林宇的手臂,說道:“趕緊進屋吧,這兩天肯定把你累壞了,飯都沒好好吃吧?看你這麽努力的抓壞人,媳婦兒我心疼你,晚上給你包餃子。”


    林宇跨進堂屋時,二妮已經掀開了灶台的木鍋蓋,蒸騰的熱氣裹著小米的甜香撲麵而來。


    粗瓷碗裏的涼拌海帶絲浸在蒜汁裏,翠綠的香菜段兒浮在麵上,旁邊還擺著個玉米麵餅子,邊角被火烤得焦脆。


    “先湊合墊墊肚子。”二妮把粥碗推到他麵前,“一會兒我去後園薅把小白菜,晚上咱吃帶湯的水餃,解乏。”


    林宇喉頭動了動,其實在山裏啃了兩天楊友江的醃肉幹,此刻聞到糧食香,胃裏才算是活過來。


    他捏起餅子咬了口,焦脆的邊緣蹭過嘴角,忽然聽見二妮又補了句:“大勇哥昨兒傍晚迴的村,拄著拐棍兒能走兩步了。”


    “啥?這麽快?”餅子碎屑掉在粗布圍裙上,林宇顧不上撿,“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他咋就急著出院?”


    二妮轉身從牆上摘菜籃子,竹篾邊緣磨得發亮:“估計還是錢的問題唄,住院一天得花多少錢,這錢都是咱們出的,他心裏不好意思。”


    她扭頭時,辮梢掃過盛粥的碗沿,“我和媽去看他時,見他的起色不湊,聽那意思大夫說恢複得不錯,再養半個月去複查一次就沒事兒了。”


    林宇“咕咚”灌下兩口熱粥,胃裏暖烘烘的,困意卻像潮水般湧上來。


    二妮將涼拌海帶絲推到林宇麵前,瓷盤與木桌碰撞出清脆聲響,她目光透著擔憂:“你不是想找大勇哥商量海鮮市場的事兒嗎?得抓緊了。李冰是小鬼子,那宋清輝和岩鬆八成也是。你這個代理的位置幹不長,咱們不能讓人家牽著鼻子走。”


    林宇夾海帶絲的筷子頓了頓,進山時的疲憊與警惕又湧上來。


    “這事兒我有數。”他咽下食物,喉結滾動,“這兩天在山裏來迴折騰,骨頭都快散架了,先睡一覺緩口氣。等晚上涼快些,我就去找大勇哥合計。”


    說完,他伸手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工裝褲膝蓋處還沾著進山時的泥漬。


    傍晚的天光褪成蜜色,林宇掀開堂屋門簾時,正看見二妮踮腳往櫥櫃裏夠花椒麵,藍布衫下擺掀起道縫,露出後腰上淡淡的紅痕。


    母親王玉芬坐在灶台前擀麵皮,案板上擺著白胖的劑子,兩個弟妹趴在桌上玩嘎拉哈,銅鈴聲混著麵粉香在屋裏晃蕩。


    “哎呦,醒了?”王玉芬抬頭時,額角的銀發沾著麵粉,“可算睡踏實了,從晌午頭一直唿嚕到這會兒。”


    她手腕翻動,麵皮在掌心轉出漂亮的圓,“趕緊洗把臉,餃子餡兒都和好了,就等你這主角兒呢。”


    林宇走到水缸旁,銅盆裏的水映著他眼下的青黑。


    皂角在掌心搓出白泡,他忽然想起在山裏過夜時,用露水擦臉的涼意。


    擦完臉,他摸了摸弟弟的頭,小家夥正把嘎拉哈堆成小山,抬頭衝他咧嘴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


    “媽,一會兒餃子煮熟你們先吃。”林宇扯過粗布手巾擦手,“我去老栓叔家看看大勇哥。”


    二妮剛把花椒麵撒進餡盆,聞言轉頭看他,睫毛上還沾著麵粉:“吃過飯再去唄,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王玉芬往灶膛裏添了把柴火,火星子“劈啪”濺出來:“就是,你二妮包了兩蓋簾兒餃子,豬肉白菜餡兒的,還特意多擱了香油。”


    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圍裙兜裏掏出個油紙包,“晌午頭去鎮上買的桃酥,給大勇捎過去,補補身子。”


    林宇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母親掌心的老繭。


    他喉頭動了動,他還是把油紙包塞進褲兜,衝母親笑了笑:“我知道,就去說兩句話,誤不了吃餃子。”


    二妮無奈地搖了搖頭,從麵盆裏抬起沾滿麵粉的手,往他衣襟上拍了拍:“路上看著點腳,別摔了。”


    “知道了!”


    他應了聲,林宇跨出門檻時,聽見身後弟妹在爭論嘎拉哈的點數,二妮和母親在嘀咕“水開了該下餃子了”。


    暮色裏飄來槐花香,如今漁村都通了電,村子裏早早地就亮起了燈。


    林宇踩著碎石路來到趙老栓家時,正撞見趙嬸端著空碗往灶間走。


    堂屋的燈光昏黃,趙老栓正坐在矮凳上給兒子換藥,看見林宇跨進門,手裏的棉簽“啪嗒”掉進搪瓷盆裏,渾濁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哎喲,是小宇啊!快進屋,快進屋!”


    趙大勇躺在炕上,聽見動靜忙往起撐,被林宇三步並作兩步按住:“別瞎動彈,你是病人,不用那麽客氣的!”


    “小宇啊。”趙嬸撩著圍裙從灶間出來,眼角還掛著淚,“大勇能保住這條命,全靠你拿的那筆手術費......”


    她聲音哽咽,伸手要去拉林宇的手,又怕沾了灶台的灰,慌忙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可是我們老趙家的大恩人呐!”


    林宇忙往後退半步,從褲兜裏掏出母親讓帶的桃酥:“嬸子別這麽說,咱不是早就說好的嘛,等大勇哥好了,來給我打工!”


    他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話,把桃酥塞進趙老栓手裏,“再說了,我還指望著大勇哥幫我幹大事呢!”


    趙大勇仰頭靠在牆上,粗糙的手掌拍了拍炕沿:“你隻管說!水裏的活兒、岸上的活兒,就沒有我老幹不了的!手術的時候大夫還說呢,我這恢複之後,跟正常人沒啥區別,你可勁使喚我......”


    林宇拖過個小板凳坐下,目光掃過炕頭堆著的漁網和蝦籠:“我打算在營口市裏盤個海鮮市場,大勇哥你腦子活泛,又懂水產,想讓你幫我盯著場子。進貨、管賬、招唿客商,全交給你。”


    這話讓趙老栓手裏的桃酥掉了一塊渣,他慌忙用袖口接住:“使不得使不得!俺們莊稼漢哪兒懂啥市場啊?萬一賠了本......”


    老人急得直搓手,渾濁的眼睛裏滿是不安。


    林宇伸手按住趙老栓的肩膀,掌心能感受到老人骨架的嶙峋:“老栓叔,別那麽激動嘛,所有人也不是生下來就會做事兒的。大勇哥在咱們村兒,那是唯一一個有學問的,他要是都幹不了,那別人更幹不了。”


    趙大勇忽然伸手握住林宇的手腕,說道:“你要是信我,我就敢幹!明天我就拄著拐棍去鎮上考察,看看那幫賣海鮮的都咋吆喝......”


    林宇頓時就笑了。


    他擺了擺手,說道:“是讓你管理海鮮市場,做管理職位,又不是讓你賣海鮮,你看人家吆喝幹啥?知道城裏商場不?就類似那個,隻不過咱賣的是海鮮和魚獲。”


    其實,這市場建設大部分事情我都已經想好了,攤位規劃、客源招攬、價格定位,這些我心裏都有譜。”他頓了頓,抬眼望向趙大勇纏著繃帶的腿,“唯獨這魚獲的運輸問題,像塊大石頭壓在我心裏。”


    一聽林宇的話,趙大勇卻頓時就笑了。


    “小宇,你平時挺聰明的,這事兒咋還能難倒你呢?”


    “咋?你有辦法?”


    “我還真有辦法!”


    趙大勇頓時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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