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鬆上一口氣,趙言心中忽的一悸,瞬間有一種被毒蛇爬上腳麵的感覺,冰冷刺骨。


    左手方向。


    趙言看也不看,舉槍就是一梭子掃了過去,然後右腳在甲板上猛的一個蹬踏,擰身跨步,整個人如一匹狂奔的烈馬般朝那個位置衝了過去。


    轉眼間三十發子彈一掃而空。“錚”的一聲,隨著一個小小的金屬圓環掉落在地,一枚反步兵手雷被趙言準確的扔進了三十米外兩排集裝箱的空隙之間。


    三十米外的六、七兩列集裝箱之間,第二小隊的克裏夫正低頭縮頸,蜷縮著身體。即便如此,四處飛濺的跳彈還是令他不時發出一兩聲的悶哼。


    就在方才,先敵發現的他還來不及開槍,就被趙言兇猛的火力給壓製在了這裏。


    克裏夫默默的數著數。從槍聲分辨,對方使用的是和他們一樣的武器,很顯然是繳獲的第一小隊的裝備。而以對方現在的射速,配以這款步槍30發標準裝彈量,很快就該輪到他了。


    三十發了,克裏夫向身後比了個手勢,然後猛的站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啪”的一聲,一枚手雷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腳背上。克裏夫一時間亡魂大冒,在這個長十五米,寬不過五十厘米的狹窄空間內,前有敵人,後麵是隊友,被堵在中間的他一時間被逼到了必死的境地。


    生死關頭,克裏夫眼中厲色一閃,一個俯身就趴在了手雷上,然後就聽“轟”的一聲,狹窄的空間內血肉四濺。


    60克的裝藥量賦予了這顆手雷巨大的動能,縱然有防彈衣的緩衝,克裏夫的身體還是在瞬間被撕扯了開來,肉塊、內髒濺的到處都是,場麵一時慘不忍睹。


    然而他的犧牲並沒有給隊友帶來多少反應時間。


    爆炸聲剛落,趙言就已經衝到了出口處,三十米的距離,隻花了他不到三秒的時間。


    不等硝煙、血雨散去,“突突突……”隨著一道長長的槍口焰,剛剛換上的一個彈匣轉眼又被打空。


    延時兩秒後,最後一個手雷也被趙言緊跟著給扔了出去。


    在沉悶的爆炸聲響後,趙言扔掉已打完所有子彈的g36,從肋下槍袋中拔出手槍,沿著這條血肉通道向內衝了過去。


    凜冽的海風將這方寸之地的硝煙一掃而盡。通道盡頭的開闊處,趙言看到了橫躺著的兩具人體。一具仰麵朝天,胸部滿布彈孔,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另一個則斜靠在集裝箱上,正在一口一口的往外倒著血,倒是還有一口氣在……


    看著正舉槍指向自己的趙言,麥克萊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沫。這哪裏是什麽剛剛從訓練營出來的毛頭小子,真是該死的情報……


    “呯”的一聲槍響後,麥克萊的世界黑了下來。


    緊跟著“呯”的一聲沉悶槍響後,趙言渾身一震,如同被一個看不見的巨人猛的揮了一拳,整個人向後倒飛了出去。


    不等背部著地,趙言右手往地上一撐,迅速一個借力側滾,同時肩、肘、跨、膝蓋一齊發力,像一隻蜥蜴般貼地疾竄了出去。


    “狙擊手!”


    趙言緊靠在一列集裝箱後,臉色有些發白,真是好快的速度,這才幾分鍾的時間,就已經占領了船上的製高點。


    從這一槍的彈著點,趙言已經判斷出了槍手的位置,正麵十二點鍾方向,正是駕駛台的方向。


    這應該是為了救人發出的倉促一擊,純粹憑的是身體本能的反應,根本沒有進行瞄準,否則自己應該有感應才是。


    趙言心有餘悸的胸口處摳出一顆變形的彈頭,如果不是因為兩塊陶瓷板的疊加,這顆子彈早已破胸而入,將自己的內髒攪得一團糟了。饒是如此,他的胸口還是隱隱作痛,肺部也是一陣陣的發悶。


    真是好厲害的槍法!


    麵對這等高手,趙言一時間也不敢挑戰對方的控場能力。這樣一來就極大的壓縮了他的騰挪空間,要想不被對方堵在這裏,他唯一能利用的,就隻剩下集裝箱底部那可憐的不足三十厘米的空隙了。


    拋去身上多餘的裝備,趙言緊貼地麵,將身體成“大”字形展開,長長的唿了口氣後,四肢發力,像劃水一樣擠進了那狹窄的空隙之中。


    他的方向是船台。


    隻要穿過三排集裝箱,他就能到達先前的出發點,那個位置是對方的盲區。


    當然,這並非沒有風險。如果那名狙擊手猜出了他的意圖,又願意冒一些風險的話,那麽對方隻需從隱蔽處探出大半個身體,這三排空隙就將成為三道無法逾越的封鎖線。


    將趙言牢牢的鎖死在那裏。


    保持著最輕柔的動作,趙言像一條蛇般向前蠕動。漸漸的,第一條封鎖線,近了。


    他剛要有所動作,又猛然停了下來。在他的麵前,不足五十厘米處,出現了一雙軍靴。


    鞋子的主人前腳輕趟,後腳跟隨,一步步如狸貓般輕盈的向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如果不是看到了鞋子,趙言甚至沒有聽到一絲聲響。


    又是一個高手,趙言將唿吸控製在若有若無之間,心中急速思考著接下來的動作。


    很顯然,在那名狙擊手的引導下,對方已經確認了他大致的位置,正在迅速的合圍過來。


    一旦包圍圈形成,麵對敵人優勢的火力,又有狙擊手在頭頂虎視眈眈,在那種情形下,趙言不認為自己有贏的可能。所以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以快打慢,逐個擊破。


    趙言知道自己必須迅速動作起來,留給他反應的時間,不多了。


    腳掌在趙言不遠處微微一個停頓,然後又若無其事般抬了起來。這一瞬間,趙言分明看到對方腳踝處的兩根大筋蠕動了一下,耳中仿佛聽到一聲如弓弦拉緊般的聲響。


    對方在蓄力,他發現自己了!


    先下手為強。


    搶在對方發力之前,趙言迅速往前一個探手,緊緊扣住了那隻腳踝,然後身子一扭,如一條無骨蛇般從狹窄的空隙間蜿蜒而出,緊緊纏繞在了對方的身上。


    雙腳撐地,隨著腰部一個發力,趙言的身體猛的轉了一圈。整個人仿佛一下子擰成了麻花一般。同時伴隨著對方身上一連串“喀喇喇”的骨骼呻吟聲。


    被趙言纏繞住的正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官,禿鷲小隊的隊長艾伯特。


    禿鷲小隊是一個獨立的雇傭兵團隊,它在業內的曆史不超過五年,算是剛剛渡過新手期。這支小隊的所有成員全部來自同一支部隊,大名鼎鼎的德國邊防軍第九大隊。


    因為某個諱莫如深的原因,幾年前,這支小隊被德國軍方成建製的開革出了軍隊。沒有其它生存技能的士兵們隻好在隊長艾伯特的帶領下加入了這一行業。


    因為沒有自己的情報網絡和渠道,一開始,它們的日子並不好過,隻能靠一些以往的人際關係給別的大公司打工,或者分包些別人看不上的業務維持生計。靠著出色的任務完結率,幾年下來,倒是得了個禿鷲的稱號。


    就在三天前,艾伯特的小隊剛剛為當地的一個軍閥搶下了一個小型鑽石礦,隊員們正在修整當中。然後他接到了這個任務。


    對方給出的報酬相當豐厚,總金額的百分之三十,保底兩百萬。這是一個令艾伯特不能拒絕的價格,雖然知道這筆錢肯定沒那麽好賺,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手居然會如此棘手,才一上船,就令他失去了兩組隊員。


    幸運的是身為狙擊手的副隊長成功的抓住了對方的尾巴,並將對手控製在了一個狹小的範圍內。這才令艾伯特又看到了一線希望,否則他已經要下令放棄這次任務了。


    就在趙言發動攻擊的前一刻,艾伯特隱隱的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既腥且甜。他當即心中一動,這是高品質血液的味道。他曾經在遙遠的南亞次大陸一名苦行僧的身上有過這種體驗。


    那是一名已經將肉體錘煉到了極致,號稱能入土三日而不死,被佛教徒們尊奉為“聖者”的存在。


    可惜的是,就是這麽一名接近半神般的存在,最終還是死在了現代武器之下。而艾伯特為此也付出了三名隊員的性命。


    在嗅到血腥味的那一刻,艾伯特就判斷出了對方的位置,就在距自己咫尺之遙的集裝箱底下,這個判斷令他驚詫莫名。


    不要說他這種身高接近兩米,體重超過300磅的日耳曼大漢,就是身材幹瘦的東南亞猴子,也鑽不進這不足三十厘米的空隙當中。


    他當即就知道情況不妙了,但還沒等他將自己的姿勢調整到位,下一刻,趙言的攻擊到了。


    艾伯特的身體被趙言緊緊的箍住,越纏越緊。力量之大,令他有一種被巨蟒纏住的感覺。


    他的臉漲得通紅,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艾伯特有種直覺,照這種程度的擠壓隻要再來一下,或許在下一秒,斷裂的骨骼就將刺入他的內髒。


    生死關頭,艾伯特狂吼了一聲,一個頭錘惡狠狠的向趙言撞了過去,同時身體猛然向下一蹲,全身肌肉膨脹,整個人足足大了一圈,像一頭熊羆般將這不足五十厘米的空隙給填了個結結實實。


    “嘭”的一聲,這個頭錘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集裝箱壁上,在自身頭破血流的同時,也將金屬的箱體撞出了一個淺淺的凹坑。


    艾伯特還來不及為自己感到慶幸,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身上的異常,但時間已不允許他做出反應,艾伯特發出一聲長長的哀號,一如走到生命末路的猛獸。


    此時的趙言又一次縮進了箱底。在艾伯特發動反擊的一瞬間,他立刻選擇了放棄。在猛力絞殺無果之後,趙言就知道對方的筋骨遠超常人,不費一番手腳的話,是拿不下對方的。


    而現在,他已經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法。趙言的手一鬆,從掌心處掉出兩個小小的金屬圓環。這是他從對方的身上拔下來的。


    “轟、轟”接連兩聲爆炸隨即從他身後傳來。在在爆炸吹起的滾滾煙塵的遮掩下,趙言貼地疾行,兩三個唿吸之後,就到達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海麵上的狂風很快吹散了煙塵,船上靜悄悄的,趙言隱隱聽到有幾個腳步聲向著右側船舷而去。


    這是準備撤退了?


    對這種行為趙言沒有感到意外,傭兵為金錢而戰,並沒有信仰或是堅定的作戰信念,一旦有損失大於收獲的苗頭出現,及時止損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趁機追上去!


    想了想後,趙言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隱隱的,他有一種必血來潮的感覺,這件事,怕是沒這麽簡單。


    趙言耐心的等待著,直到發動機的聲音由近及遠,逐漸遠去,他才施施然的來到船舷處。


    一艘小艇正在急速遠離,艇上有三名乘客,站在艇尾的,是一名身背長槍的金發青年。在趙言出現的一瞬間,兩人的目光隔著上百米的距離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趙言分明從對方冰藍色的眼眸中看到了濃烈的恨意,令他知道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然而在下一秒後,一切就都結束了。一枚導彈從遠處的天際疾射而來,隨著“轟”的一聲劇烈爆炸,整艘快艇被炸成了一團火球,爆炸的威力之大,連相隔百米之外的趙言也感受到了一陣陣的熱浪。


    結束了!


    這種威力的爆炸之下,是不可能會有幸存者的!


    遠處海麵傳來一陣直升機槳葉的破空聲。幾秒鍾之後,一架“sh-60”出現在了趙言的視線當中。在遲到了將近十分鍾後,美國人終於趕到了。


    趙言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這些美國人不是來救人,他們是來殺人的。


    “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一個齊裝滿員的精銳小隊就铩羽而歸,對此你有什麽看法,漢斯!”


    席爾曼半掛在“海鷹”的起落架上,仔細的搜索著著腳下的海麵,直到再三確認沒有幸存者後,他才扭過頭向他最得力的助手提問道。


    “我們該怎麽對外解釋這件事?畢竟是我們雇傭的他們……”漢斯明顯有些答非所問道。


    “不不不,你弄錯了,漢斯,不是我們雇傭的他們,而是黑水公司下的訂單,並且也按照業內的規矩支付了定金,隻是禿鷲們沒有能力領取尾款而已……”


    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放心,整支禿鷲小隊都在這裏了……隻是可惜了那五十萬啊……這下子都歸了銀行了……”


    緊接著席爾曼的神情一肅,望著機艙內的五名隊員。


    “禿鷲們的下場你們也都看到了,這一千萬不是那麽好賺的……接下來我們按照對付海盜的標準程序來,記住,我們是美國海軍,是來解救他們的……”


    直升機緩緩的在船首降落。


    “我再重申一遍,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海盜事件,我們按照標準的程序來……記住,誰也不許對目標露出敵意,找到他,帶他上飛機,就這麽簡單,明白了沒有……”


    “明白……”


    席爾曼滿意的點了點頭,“漢斯,你留在飛機上負責警戒,其餘人,出發!”


    等所有人下了直升機,漢斯拍了拍駕駛員的肩膀,“安格爾,我們爬高點,我感覺有點不怎麽舒服……”


    “謔謔謔,我們的大英雄,你這是怎麽了……”安格爾扭過頭來,“這可不像你平時的為人啊……”


    見漢斯緊繃著一張臉,沒有迴應他的玩笑,漸漸的,安格爾也失去了開玩笑的興致。“好吧,或許你是對的,我們需要再爬高一點……”


    “安格爾,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見半晌還沒動靜,漢斯有些火大起來,“我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然後他看到安格爾正直直的看著他,張大著嘴巴,眼睛瞪的滾圓,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身後有人,漢斯猛然迴過頭來,一隻五指箕張的大手,正無聲息的向他的頸部位置探伸過來,不知什麽時候,一條人影已經悄然的站在了他的身後。


    真是該死,漢斯大叫一聲,轉身就是一拳砸了過去。


    對這毫無章法的一擊,趙言隻是略微擰腰、擺胯,就輕鬆的避了開去,然後不等漢斯收迴手臂,手掌一個下沉,輕輕的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另一隻手迅速前伸,越過前手,壓在了漢斯肘關節的位置,緊跟著趙言兩手一錯,“哢嚓”一聲輕響,就將他的關節給卸了下來。


    一陣針刺般的疼痛過後,漢斯發現自己對左手失去了控製。對此他倒是沒有意外,能背上一千萬的懸賞,敵人的強大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否則以禿鷲小隊以往的戰績也不至於落得這麽個下場。


    隻是一隻手而已,以為這樣就能使自己屈服。漢斯眼中厲色一閃,身體猛然一個前傾,朝趙言撲了過去,同時將手伸向了自己胸前的位置。


    趙言眉頭微微一皺,這可不像是美國人的作風,難道其中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在!


    心裏這樣想著,手頭卻是絲毫不慢,隻是一個側傾,肩頭猛的朝前一頂,重重的撞在了漢斯的胸口處。


    “嗝”的一聲,胸部受此一擊,膈肌頓時收縮起來,同時膈穹窿的下降,導致漢斯的一口氣被堵在了那裏,兩眼一翻,漢斯幹淨利落的暈了過去。


    趙言在他的胸口處探摸了兩下,還好,隻是骨裂而已,不會有生命危險。然後鬆了口氣,隻是個有些血勇的普通人。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


    下一刻,拔出漢斯的佩槍,趙言衝著副駕駛位置“呯”的開了一槍。


    “拉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遺種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定海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定海山並收藏遺種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