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師父無條件的支持,顧喜喜很感動。


    但她還是無奈道,“師父該不會以為我要去殺人滅口吧。”


    老郎中沒說話,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顧喜喜不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她是真沒想過,自家師父會有如此炸裂的念頭。


    片刻,顧喜喜歎了口氣,“這事兒都怪我沒說清楚。”


    “您向來醫者仁心,卻為了護著我……”


    她扭頭轉向老郎中,笑道,“師父既然要由著我,那我便不客氣了。”


    老郎中空洞的雙眼也浮起笑意,“好。”


    同時,他分明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顧老三家,院子大門敞開著。


    顧老三和劉氏各自啃著個冷窩頭就要出門幹活。


    看到老郎中出現,他們很是驚喜。


    “老神醫來了!快!快裏麵請!”


    顧老三又一疊聲喊劉氏,“把咱家的茶泡一碗,多放糖!”


    “鐵柱起來了嗎?都啥時候了,你咋也沒叫他!”


    “得趕緊給他換件衣裳,他那邋裏邋遢的樣子哪兒能見人?”


    劉氏忙亂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先去做哪一件事。


    老郎中說,“不必張羅,我們吃飽喝足才過來的。”


    我們?


    兩口子都是一怔,這才看見還有個人施施然出現在門口。


    顧喜喜並沒有稱唿他們為三叔三嬸,隻說,“我陪師父出診。”


    最早顧喜喜對外說老郎中是外地投奔來的遠房舅父。


    後來大家也漸漸知道顧喜喜已經拜舅父為師,偶爾學習配藥。


    顧老三、劉氏表情複雜地看著,根本不知道該不該請她進來。


    顧喜喜卻已理所當然地跨過門檻,站到老郎中身旁。


    劉氏瞪著顧喜喜,正要發作,卻被顧老三拽住胳膊,暗暗地攥了攥。


    顧老三笑著說,“鐵柱就在屋裏,”


    “難為老神醫和……顧老板不計前嫌,還願意救我兒一命。”


    顧老三比劉氏多幾個心眼。


    一來,聽說老郎中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症,求他幫忙,或許兒子有希望恢複神智。


    二來,老郎中是他們能找到最好的神醫了,診金收的便宜。


    這第三嘛……


    去年第一次買肥料時,顧老三本以為顧喜喜會公報私仇不賣給他。


    還好顧喜喜並未當迴事,讓他跟大家同等待遇。


    最後他收獲的粟米也的確比往年增產了太多。


    如今不光全村都指著顧喜喜,周邊其他村子的人都等著巴結上她,跟她學種地呢。


    所以嚐到了甜頭的顧老三既不想再得罪顧喜喜,更不敢犯了眾怒。


    之前如同過街老鼠的日子他至今仍記憶猶新呢!


    於是顧老三賠著笑,自行將老郎中師徒領去了顧鐵柱的屋子。


    屋內打眼瞧著不算肮髒,但氣味兒很不好聞。


    顧喜喜說,“門就敞著吧。”


    顧老三點點頭,也不敢多說什麽。


    這間屋子不大,可能是防備顧鐵柱發病砸家具。


    望去空蕩蕩的,隻有一張板床,床邊一個裝東西的木箱。


    木箱旁邊擱著矮凳,可能平時就拿這木箱當桌子用了。


    顧鐵柱坐在床上,披頭散發遮住半張臉。


    比起顧喜喜上一次見他瘦了許多,幾乎有些判若兩人。


    明明有人進來,顧鐵柱卻毫無反應。


    顧老三尷尬出聲,“柱子,老神醫來看你了!”


    忽然,顧鐵柱開始念念叨叨。


    “老鼠老鼠偷糧吃,老鼠瘋了,老鼠咬。”


    顧喜喜跟著老郎中走到近前,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顧鐵柱。


    她彎腰拽過矮凳,扶老郎中在床邊坐下。


    老郎中卷起袖口,朝顧老三所在的方向說,“老夫需要一盆清水,稍後洗手。”


    顧老三一怔,連忙答應著轉身出去。


    顧喜喜朝門口看了看,說,“都走了。”


    “咱們這便為病患診治,今日時間充裕,務必仔仔細細的把各種手段都用上。”


    她這些話是對著顧鐵柱說的。


    顧鐵柱依舊低著頭,雙眼無聲地碎碎念。


    老郎中剛伸出手,還未碰到顧鐵柱,他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


    口中狂吼,“別碰我!老鼠別碰我!咬你咬你!”


    灶房那邊,劉氏正在燒水。


    “你聽這動靜,顧喜喜不會趁機對咱兒子下黑手吧!”


    顧老三卻不以為意,“咱家有哪天不是這動靜?”


    “柱子如今這個樣子,別人犯不著對付他。”


    “反而要是在咱家給他治出個啥好歹,他們還得擔責任呢。”


    劉氏平靜了一點,但還是憤恨道,“我就見不得她那輕狂樣!”


    “你看她現在,哪還有個小輩的樣子?不叫叔不叫嬸,還指揮你幹這幹那。”


    “你也是,學別人慣著她叫顧老板,真給她臉了!”


    顧老三自嘲地笑了幾聲,“那咋辦?”


    “難不成你即刻進去,再把她給徹底得罪了。”


    “以後也別眼饞旁人打的糧食多。”


    劉氏看著燒水鍋,不說話了。


    顧老三歎了口氣,安慰道,“況且說一千道一萬,咱兒子被老鼠嚇成那樣,也怨不著人家顧喜喜。”


    “等會兒在她麵前,你也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劉氏勉強點了點頭。


    屋內,顧喜喜冷眼看著顧鐵柱滿床翻滾,狂吼亂叫。


    “師父您別急,當心傷著。”


    她拿出一枚藥瓶,在顧鐵柱又一次翻過來時,對準他的臉輕輕彈了一下。


    藥粉灑下時,顧鐵柱明顯眨了一下眼睛。


    他繼續翻滾。


    可滾到第二圈時,動作卻逐漸遲緩,喊聲也變的無力。


    一瞬間,顧喜喜似乎在顧鐵柱眼裏看到了驚惶困惑之色。


    她有意對老郎中說,“徒兒給他用了點鎮定藥。”


    “他人還是醒著的,你可以安心為他看診了。”


    老郎中頷首,準確地摸索到顧鐵柱的手腕。


    顧鐵柱使不上力,躺在那兩眼睜的老大。


    片刻,老郎中鬆開手指,無聲地朝顧喜喜點了點頭。


    顧喜喜會意,看來脈象是確定沒有異常了。


    “師父,患者對於外界沒有任何迴應,是不是應該加大刺激?”


    老郎中了然,配合道,“癔症若非氣血瘀滯引發,便是由心而生。”


    “的確有這樣的記載,用針灸刺激的療法,可助病患早日清醒。”


    “而且尋常針刺深度不夠,至少須得入針三寸。”


    顧喜喜倒吸涼氣,“三寸?!那應該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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