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遠再次上馬離去,視線劃過人群,禮貌微笑欠身,波瀾不興。


    可無論是來自人們羨慕、崇拜、嫉妒,亦或者女子傾慕的注視。


    對他而言似乎並無區別。


    他並不傲氣的視旁人如無物,卻也不會有誰能隨意亂他心弦。


    有女子捧心歎息,“當真是君子溫潤如玉。”


    “他若是能多看我一眼就好了。”


    其他人的沉默也證明了她們的讚同。


    這時,眾女再看顧喜喜,內心多是不以為然。


    難怪狀元郎特意停下同她說話,原來隻是個從西北同行的窮親戚。


    她們對顧喜喜的警惕頓時煙消雲散。


    此次有望高中的舉子,各家在春闈之前多少都調查過。


    狀元郎並未在老家訂親是早就確切的。


    何況今時不同往日,此民女既然過去都沒機會,以後就更不成威脅了。


    至於何大小姐……


    她與狀元郎說話時,明顯並不熟絡。


    況且以她的出身,若狀元郎有意與何家結親,當場就可以把鬢邊簪花送給她。


    既然狀元郎沒這麽做,何大小姐怕也不是大家的敵手。


    貴女們紛紛散去,有人心事重重,暗藏鋒芒。


    有人鬥誌昂揚,把誌在必得寫在了臉上……


    迴去的路上,丫鬟們議論起狀元郎鬢邊的簪花。


    蓮星拍著心口道,“剛才狀元郎過來,我還以為他要把那支杏花摘下來,給了咱們姑娘呢,可緊張死我了!”


    何景蘭瞪眼,“大白天的發夢!他的杏花給我作甚。”


    紫煙笑說,“若果真給了,姑娘要,還是不要?”


    何景蘭理所當然道,“他的花想給誰我管不著,但我已尋到自己想要的。”


    “三千弱水唯取一瓢。”


    光珠驚訝,快嘴道,“姑娘有心上人了?”


    剛說完,就被紫煙輕輕拍了一把,“別渾說!”


    光珠自知失言,四周看了圈,還好沒別人,這才鬆了口氣。


    何景蘭倒也不生氣,“誰說女子想要的就隻能是姻緣了,小小年紀的成日胡思亂想,我看就該給你多派些活兒。”


    光珠低著頭可憐巴巴,“光珠知錯了,姑娘就饒了我吧。”


    安慶和好奇問,“我看隻有子初兄簪的是新鮮杏花。”


    “把這杏花送給姑娘家,可有什麽說法麽?”


    何景蘭笑道,“這其中的說法還真不小。”


    傳聞先賢於杏園中為眾弟子授課。


    大業朝會試放榜之日又恰逢杏花盛放的時令。


    逐漸演變成皇家在杏園內設宴,為春闈前三十名舉子慶賀。


    屆時由皇帝攜幾位重臣出席,在場無不是人中翹楚。


    所以“杏園”二字也有了舉子高中的好意頭。


    江明遠鬢邊簪的那支杏花,便是當朝天子於杏園內親手所折。


    乃新科狀元獨有,是天子禮賢下士、惜才的象征。


    至於杏花送姑娘是什麽意思,還得追溯到大業第四位狀元郎。


    隻因他遊街時看到心上人一時激動,摘下杏花送到佳人手中。


    皇帝事後聽聞卻龍心大悅,認為經自己之手促成良緣,小登科遇大登科,雙喜臨門,既雅致又吉利,還賜了金玉良緣的牌匾下去。


    從此傳為佳話。


    後來再有狀元郎遊街,就有眾多姑娘盯著他鬢邊杏花。


    期盼著最終花落誰手。


    說到此處,已經走到了小何府前院。


    何景蘭含笑覷著顧喜喜,說,“其實我原以為他會把花送給喜喜。”


    “不過他沒這麽做,也好。”


    顧喜喜本來聽的正認真,聞言一怔。


    她還沒說什麽,安慶和先笑著擺手,“怎麽可能!”


    “子初兄送花給喜喜幹什麽,喜喜又不是他的……”


    說著說著,他自己發現了不對勁,呆怔片刻。


    繼而大驚失色,“什麽?!”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江明遠那小子他對喜喜也……”


    何景蘭用力地清嗓子,使個眼色,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安慶和經這提醒,頭腦稍微冷靜,意識到自己也還沒有真正表露心跡,哪有立場做這種反應?


    何景蘭順勢將安慶和擋到一邊去,拉著顧喜喜的手,邊走邊說:


    “我是說,如今江大人風頭正盛,還好他沒有送花給你。”


    “不然你今日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釘。”


    安慶和總是不分緣由的護著顧喜喜,此刻當然不例外。


    他立刻說,“不就是嫉妒喜喜比她們好嗎?”


    “誰要敢使什麽陰招損招,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何景蘭笑了,“咱們當然不用怕,隻是喜喜做事都要看值不值得。”


    “若為自己喜歡的男子倒也罷了,若不喜歡,招來這些個麻煩也是……”


    安慶和懂了,想到一句歇後語,“也是癩蛤蟆落腳麵,不咬人,惡心人!”


    顧喜喜板著臉點點頭,“沒錯。”


    她成日隻覺得時間不夠用。


    若是被其他人當做假想情敵,被迫應對,浪費時間。


    單是想一想她就快煩死了。


    走到二門處,自有小廝過來,笑嗬嗬望著安慶和,殷勤的問他渴不渴餓不餓。


    安慶和白眼,“放心,我不進內院,住這麽長時間還不知道規矩麽?”


    小廝賠笑,“我家大人說,安老板在府中想去哪兒都行,隻除了內院。”


    安慶和超自己屋子走了兩步,突然急刹,轉身看著顧喜喜遠去的背影,眼中漸漸溢出狂喜之色。


    對啊!


    剛才她說沒錯。


    所以她不喜歡江明遠,不願為了江明遠與其他女子爭風吃醋!


    安慶和傻笑著自言自語,“不喜歡,不喜歡就好,我就知道不喜歡,怎麽可能嘛,不喜歡太好了……”


    他反複念叨這幾句,跑進了屋子。


    小廝驚愕地站在原地,片刻,搖了搖頭,安老板別是傻了吧。


    此時的樊府氣氛凝重。


    議事廳內,樊閣老沉著臉端坐上首。


    下方一眾樊家子弟個個兒臉色都很難看。


    靜默了片刻,有人開口,“坊間傳言已經愈演愈烈,眾口鑠金,照這樣下去,早晚傳到陛下耳朵裏。”


    “若陛下起疑,那人的身份再瞞不住……”


    有人焦急,有人驚懼,有人看著樊閣老,等他示下。


    然而樊閣老卻像尊石像,半垂著眼簾,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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