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初這頭忙的忘了時間, 家裏的關東城拜訪完了村裏人後,又迴了趟書院街,迴家跟許父解釋了自己將要離開的事情。


    許父這人習慣了聽女兒的,聽他說要離開,便知是和懷初商量好了的,就不再多言,淺淺的囑咐了兩句翁婿兩人就道了別。


    此時已是五月初,眼看著就是端午,而關東城定的出門日子就是五月初六。


    因著懷初忙,這個端午節難得由關東城出麵籌辦,等懷初忙完迴來,一家人匆匆忙過了個節日。


    飯桌上,關東城一改往日沉默,舉著杯子跟家中王媽媽石虎夫妻兩等家中眾人拜托了又拜托,請他們務必給好好的給懷初打下手。


    自然是一番推杯換盞,送走了所有人,有些醺醺然的關郎君趴在懷初腿上,難得的有點小情緒。


    懷初其實很懂他的不舍,她自己生活中突然要少一個人,也感覺有些慌,可兩人都懂對方,勸慰的話自不必說。


    夫妻倆靜靜的依偎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刻。


    縱然是再不願意,時間也從不會為誰停下,第二日如約的到來了。


    村裏人都知道關東城今日要走,早早的方間明幾個就帶著他們的行李和雇好的馬車來了村裏,他們車子一到,就被村裏人圍了起來。


    “這後生,我們秀才是準備和你們一起走嗎?你們路上可要照顧好我們家孩子啊!”


    “路上吃的住的可要當心,凡事長個心眼子,別拖我們孩子後腿!”


    “窮家富路,路上可別舍不得花錢,安全為主!”


    不管幾位外出經驗是否豐富,村裏人統統不管,逮著人就是一通叮囑。這要是以前,方公子哪會容忍這等囉嗦?他爹娘的話都不聽的。


    可現在不一樣,沒真的帶上人出門,他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萬一關大哥不去了,他怎麽給他娘交代?


    實則是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一個好的良師益友的重要性,以前他學不明白聽不明白的事情,經關兄長這麽一解釋,立刻就通達凝練淺顯易懂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合著以前不是他太笨,而是老師的教授方法有問題。


    本來就已經放棄自己了的方少爺乍聞自己還有可能考的上,那種心情不亞於從地獄瞬間升至天庭。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關兄,眼看人馬上就要到手——呸呸呸,人馬上就要跟著他們走,這點念叨算什麽,他甚至還好脾氣的迴答所有人的叮囑,然後把村裏人帶給關東城的東西都收下了。


    他人長的眉清目秀,看起來有點孱弱,有操心的嬸子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多吃點,太瘦了不好看。


    聽的他五味雜陳,他原來以為他們會說太瘦了不健康,原來竟然會是不好看嗎?……


    方間明的好態度還是有好處的,村裏人覺著他們態度還挺謙遜,由此粗暴的判斷關秀才跟著他們應該沒問題。


    所以等關東城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間明那家夥跟村裏人聊的火熱,而他的小弟們也是如此,已經跟大夥兒聊上了。


    離別的話昨天就開始說起,真到了此刻依舊還是那幾句話,哪怕是她已經聽膩了,懷初還是覺著有點不放心。


    再看看方間明幾個,懷初在憂心忡忡中看著關東城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放進了車裏。


    方家那頭明確的說了衣食全包,擔心路上帶太多裝不下,懷初就沒有讓他帶很多的衣服,就隨身的兩三件,其餘需要什麽到了登州府再去買便是。


    此刻他帶的最多的行李便是書籍,不過鑒於這車就這麽大,還要裝他們五個大男人,可帶的東西就很有限,當真是輕車簡從。


    東西裝好了以後,分別的時刻終於來了。


    村裏人這是從搬到這裏以後,第一次送家人去那麽遠的地方,說來他們當初從山裏搬出來,雖然遠,好歹都在春陽府,心裏的歸屬感好像就是從家附近的這裏搬到了那裏。


    這次明顯不同,這次關秀才要去的地方是在登州,據說要出春陽府,穿過中間的承陽府,過去才是登州府。


    橫跨三個府郡,那距離感覺比他們當初去餘州還要遠,這怎能不讓人擔憂呢!


    關東城雖說是已經沒了爹娘,可村裏人這三年也算是看著他們小夫妻過來的,村裏的叔伯嬸娘個個家裏孩子都被他教過,也個個承了他的好。都沒有把他當過外人,這會兒他要走,不止是懷初抱著孩子在後邊慢慢的跟著,村裏人幾乎都湧在馬車後,跟著車走。


    原本就有些羨慕他好人緣的方間明他們,見到這一幕,心裏生出了些敬佩。


    就知道他關兄厲害,沒想到如此厲害,就憑著村裏人這麽喜歡他,他就不是凡人!


    方間明的敬佩關東城這會兒完全感受不到,他頭從車窗伸出來,朝著車馬後方懷初娘倆的方向,不停的招手勸大家別送了快迴去。


    眼睛確是緊緊的盯著人群前方的懷初娘倆,壓抑著的情感有些蓬勃而出的架勢,他用力的捏著車窗邊沿,強忍著難受,語帶哽咽的大聲喊道:“懷初,帶孩子迴去吧,別送了!”


    兩邊都是各種勸慰的聲音,可惜他這邊人太少,聲音淹沒在村裏人一聲聲的叮囑裏。


    到了牌樓下麵,馬車停下,幾人對著牌樓行禮完,這才又上車。


    牌樓本來就建在村子口,轉過這條指直路,轉個彎過橋便是往東去的官道,大家在牌樓下目送著馬車轉過橋頭,慢慢的加快了速度。


    身後的人陸續的離開,有人勸慰,有人理解,懷初抱著兒子看著馬車轔轔而去,心裏空茫茫的。


    真正到了這一刻她才有夫妻分別的真情實感,懷裏的小家夥終於在他爹離開之前選定了名字——關商。小名豆子。


    小豆子此刻還不知道馬車載走了他親愛的爹爹,大概此刻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幾天日日舉著他滿村亂轉的人好像越來越遠,終於扭了幾下,哭嚎出來。


    他一哭,懷初心裏愈發酸楚,不過倒是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暫時耐著性子哄起了懷裏的孩子。


    等孩子終於哄好了以後,再抬頭看去,馬車早已經沒有了蹤跡。


    她悵然的歎了口氣,抱著兒子轉身,這才發現三舅還在身後等著她。


    其實剛剛村裏人迴去的時候她是有感覺的,本來以為村裏人都走光了,沒想到三舅還在這裏。


    她驚了一下,正要找話題聊,三舅上前一步,雙手在她麵前拍了拍,對著小豆子用有點夾的語氣哄到:“小豆子,來,舅老爺抱好不好!”


    小家夥平日裏誰伸手都能抱抱,這會兒看他這動作,很給麵子的俯過了身子。


    下一秒懷初懷裏一輕,三舅抱著小豆子邊哄邊問她城裏那攤子事情弄的怎麽樣了,需不需要幫忙?


    懷初有一搭沒一搭的迴著話,思緒漸漸的被帶的遠了些。


    舅甥倆說著閑話,慢慢的往村裏走,將身後遠處的馬車拋在了身後。懷裏的孩子咿咿呀呀,伴著如畫的田園美景,懷初低落的心情慢慢平息。


    別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如今他們正在奔向更好的自己。這是好事情,應當鼓起勇氣,靜待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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