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是下午了,太陽卻跟正午一樣悶熱,二麥伸手把額頭上的頭發往後捋,這才看向沈學軍,“那我應該怎麽做?”


    “你去找人呐,你認識這麽多人!他們已經內定了,比賽都還沒開始憑什麽?這一點都不公平!


    你去跟你們老師說,讓你們老師——”


    其他人原先正擼起袖子打算去找老師,聽見沈學軍的話趕緊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我們一起去。”


    這是大家的事,怎麽光讓林麥秋去?


    沈學軍被幾人看著還嘟囔了一句,“我們怎麽能跟她一樣?”


    自己又沒上過報紙。


    二麥伸出手擋在眼睛上,沒有證據,隻是聽見兩位老師的話,要是等會兒人家不認賬怎麽辦?


    萬一還倒打一耙說她誣陷人家,他們這就隻有兩名證人,二麥憤怒,可也不想突然被推出去當出頭鳥。


    “我怎麽跟你們不一樣?我也是過來參加比賽的學生,我又不是公安能直接把他們拉走。”


    沈學軍被噎了一下不再說話,隻是握緊拳頭轉身看著另一麵。


    順序是抽簽的,上頭那位校長可終於說完了,馬老師擠過來讓他們排好隊。


    “等會兒一個個上台,不要緊張,講完咱們就迴去。”


    這種比賽就是純過來受氣的,想到被他們溜了一個早上馬老師就生氣。


    二麥跟其他幾人默默低聲跟馬老師說了自己剛剛聽見的話,“他們說已經有內定了。”


    “什麽?”


    就算是泥人也不能三番兩次受這種氣,馬老師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讓他們先站在原地,然後幾名老師去商量。


    傳說中那位穩了的向慧正抱著胳膊一臉抱怨,太陽都把她胳膊曬紅了,他們班的老師看見了趕緊過來帶她到樹蔭下等。


    “向慧一會兒才到我們了,咱們在這邊——”


    向慧把貼著胳膊的衣服扯鬆,直接打斷老師的話,看向排隊的那些人,“老師,哪個是林麥秋?”


    “啊?”


    “就是那個上了報紙,還到市裏參加頒獎會的林麥秋,咱們班不是還看過她的報紙?”


    向慧嘟起嘴,那篇文章她看過了,寫的挺一般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媽媽是那件事情中的親曆者估計也不會登上報紙,運氣可真好,出了一次名,她倒要看看這人長什麽樣。


    向慧對這次的演講比賽並沒有放在心上,5個名額自己肯定能上,還有些不滿,去那種場合參加比賽,除了公社學生,下邊大隊的連件好衣服都沒有,有必要舉行這個比賽嗎?


    唯一讓她有些好奇的是這個林麥秋,聽說她也來參加比賽了。


    林麥秋這個名字在公社老師當中還算有名,不僅因為她上了報紙,還因為這個學生短短一年直接跳到五年級。


    不過這種跳級考試都是學校自己組織的,真材實料得到明年的考試,看她有沒有本事考上市裏的一高。


    “那你在這等一會兒,老師去問問。”


    那頭馬老師跟幾名老師討論時大家都義憤填膺,可憤怒之後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又沒現場抓到人,就算抓到了人家也可以抵賴。


    “那怎麽辦,咱們費這麽多功夫就過來給人家填場的?”


    “這群天殺的!這麽不情願為什麽要讓我們這麽大老遠過來,他們自己在內部直接把人挑好不就行了!”


    有位老師默默歎了口氣,“……反正這比賽咱們原先也沒抱什麽想法,要不就這樣吧,早點比完早點迴去,下次別搭理他們。”


    能有什麽辦法,公社小學的師資還有學生都是他們下邊大隊比不了的,公社隻是一個籠統的稱唿,其實這還是江川鎮縣委所在地,一個鎮的機關還有工廠的職工的學生都在這。


    何老師看向那邊排著隊的學生,“可孩子們……”


    二麥站在隊伍當中,就看見那個富態的校長已經去跟人打招唿,台子下不知何時擺了好幾張桌子,好幾名穿著白襯衫的人坐在那。


    校長彎著腰一個個握過手去,同時還指著排著隊的學生,嘴裏說著話一直點頭。


    比賽已經開始了,上頭的男生站的筆直,站在台上有些緊張,不過他很聰明沒有直接跟人群對視,而是盯著某一個角落。


    今天的演講主題是關於勞動。


    “大家好,我是……我今天的演講題目是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在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號召下,在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浪潮當中,我們要從小樹立勞動最光榮的思想……


    去年秋天,我們高舉學農支農的紅旗到公社拾稻穗,烈日當空汗水浸透胸前的紅領巾,可看著社員布滿老繭的手,聽著老貧農當年吃不飽飯的經曆,我們這些苦這些累又算得了什麽……最後讓我們一起高唿主席的指示,一切壞事都是從不勞動開始的!”


    下邊過來看熱鬧的群眾跟著一起喊“一切壞事都是從不勞動開始的”喊完後大家紛紛鼓掌,上麵的男生握緊拳頭鞠了個躬下來。


    此時的校長正站在下邊的右側點頭哈腰,還不停笑著,一副非常欣慰的樣子。


    一會兒台上又換成一位戴著紅領巾紮著馬尾辮的女生,這一次校長站到了左側,同樣是對著家長,還帶頭一起鼓掌。


    每一名學生演講完都要留出時間讓下麵的校長去跟人家家長交際,秀蓮原先還站在外頭,瞧這情況有些不對勁擠到閨女旁邊。


    “那個胖子是誰?下麵坐著的不會是那些學生的家長,怎麽每上一個人這個胖子就換一個位置?怪事。”


    沈學軍雙手抱胸哼了一聲,“那個是公社小學的校長。”


    “什麽?那等會比賽誰來評,不會是他吧?”


    看著胖子點頭哈腰的那個勁,恨不得把腰彎成90度,要真是他來當評委,秀蓮毫不客氣瞪向那邊,天殺的,最好別搞什麽走後門。


    沈學軍:“名額已經內定好了,我們隻是過來湊數的。”


    二麥本還想示意沈學軍不要對她媽講,沒想到他根本不看她的眼色直接一股腦說了出來,秀蓮一聽握緊拳頭。


    “已經定好了?這不是耍人?”


    都定好人了還叫他們過來幹什麽,她一大早把閨女薅起來,還特意給她化了個妝。


    雖然閨女說這比賽沒什麽用,又沒有獎金,不過秀蓮這人受不了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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