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師,剛剛那個是稻陽?”


    “嗯”


    馬老師不打算多聊,“比賽什麽時候開始?通知我們這麽早過來,結果他們連台子都沒搭好,這算什麽事?”


    從這就能看出公社小學對這個比賽的重視程度,以前這種類型的比賽都是他們校內舉行,自行挑出學生,這次也隻是走個過場。


    二麥靠在她爸自行車上百無聊賴四處瞧著,這處廣場聚滿了人,看見在搭台子大家都湊上去看熱鬧。


    旁邊還圍著一群穿著白色襯衫軍綠色褲子的少年,女生則穿著漂亮的長裙紮著辮子,非常有精氣神。


    “他們到底什麽時候好?好不容易排練好的小品,誰知道這時候突然搞一個什麽比賽。”


    “那還能怎麽辦?等著唄,誰讓這地方是人家小學的。”


    “什麽小學的,這地方是公共的,誰都有份,我們以前都在這兒排練了多少節目了。”


    少男少女們抱著道具抱怨,廣場鋪上了紅磚,他們伸出腳來踩在磚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如果隻有一雙鞋可能還沒那麽顯眼,偏偏這些人腳上幾乎都踩了同樣的鞋子,他們平時又格外細致,生怕鞋子髒了,真的白的晃眼。


    有幾個年歲小的小姑娘一直偷偷瞧著那邊的幾個漂亮姐姐以及她們身上穿的裙子,剛剛跟稻陽說話的女生叫楊琴英,她爸爸是縣委辦公室的,家住在家屬院裏。


    看見那邊幾個髒兮兮的小孩一臉羨慕盯著自己身上的裙子,翻了個白眼,“看什麽看,她們一輩子也買不起。”


    旁邊的同學聽見了笑著上前摸著她的裙子,“你這裙子多少錢買的?”


    楊琴英驕傲地抬起頭,“不是在公社買的,是在市裏百貨大樓買的。”


    一聽是在百貨大樓買的,都不用說價格旁邊的同學就已經發出驚歎聲。


    “行了,別把裙子摸髒了,我還沒穿過幾次呢。”


    說完跟驕傲的孔雀一樣揚起頭朝外麵看,幾個年紀小的小姑娘根本不敢跟她對視,都偷偷低下頭來,二麥在裏麵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正仰著頭盯著瞧,結果正好跟她對視上,莫名其妙就得了一個白眼。


    二麥:“……”


    她還轉身往四周看了下,最後確信這個白眼就是給自己的。


    稻陽跟幾個男生站在一起,聽他們正在聊如何組裝錄音機,還說自己家裏有磁帶。


    “我那有香港來的磁帶,你們誰要借?”


    “你有幾盤?”


    “三盤,我爸偷偷放在書房裏,偷出來聽一段時間他發現不了的。”


    剛剛楊琴英沒有說裙子的價格,稻陽也能從旁邊人的反應中看出那裙子不便宜,現在又聽見男生在討論組裝錄音機,自己家裏什麽都沒有,他甚至沒摸過真正的磁帶。


    他今天穿上的是最新的衣服,這套衣服剛做沒多久,也就穿過幾次,今天特意穿出來,結果站在他們當中這件衣服一點也不起眼。


    “稻陽你要不要?等何文聽完借給你,讓他們排隊去。”


    “唉下一個不是應該到我?借給我,我迴去刻一個。”


    楊琴英一直在聽他們說話,“人家林同學是新來的,當然要先給他,你都聽了多少了?”


    “行吧,有新人了我就失寵了唄,是吧楊同學?”


    楊琴英被人調侃臉色有些紅,追過去追著那名同學打,現場一片笑聲。


    秀蓮現在才過來,好不容易在廣場裏找到二麥的身影,一看她居然把臉上好不容易化的妝擦掉了,氣得在她腰上擰了一把。


    “你媽辛辛苦苦畫的,多精神,你看他們都沒有。”


    二麥嘶了一聲趕緊往後退,“媽,就是因為別人沒有所以我們才不能搞特殊。”


    秀蓮想想覺得有道理,萬一閨女到時候贏了,別人說她是靠化妝贏的怎麽辦?得公平競爭。


    “那個是稻陽?哎呀媽呀他站在一片豬油當中,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秀蓮倒吸一口氣,一邊嘖一邊搖頭,還想拉著二麥的手指給她看,二麥嚇得趕緊把她拉的換了一個方向轉向台子。


    “怎麽了?你有沒有看見稻陽?也不知道他往頭發上倒了多少豬油,蒼蠅上去腳都得打滑,站成一排排都能反光了。”


    秀蓮覺得稀奇,還扭頭過去看,那邊幾人發現她的視線還哼了一聲。


    “怎麽都把頭發抹成這樣?跟被牛舔過一樣。”


    二麥想說還好媽沒看見小叔,小叔的頭發抹的又光又硬,稻陽這幾人估計是想學大人,頭發幾乎貼在頭皮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流行起來的?街上好多拿著公文包的頭發都是這個樣子。


    村小接到的通知是九點在廣場集合,二麥還提前了接近一個小時到,一直等到快十二點那台子才搭起來,餓的頭昏眼花,秀蓮都快忍不住打算叫上全家去國營飯店吃飯。


    今天還特意捯飭了一下,也沒帶草帽,現在的天還能曬死人,扯著衣領扇了幾下風,實在忍不住帶上三麥去買冰棍。


    二麥伸手擦了下臉上的汗,有些慶幸還好路上把妝擦掉了,不然現在臉上應該一道一道的。


    “老師到底什麽時候開始?”


    馬老師何老師臉已經黑的跟炭一樣,他們旁邊還站著其他幾個大隊小學的老師,大家臉色都不好。


    特別是下邊的大隊,路途遠,老師們借了自行車一大早就帶著學生來了。


    現在又曬又餓,別說狀態了,都怕把孩子們曬出問題來。


    馬老師:“等著我去問問。”


    台子好不容易搭好,公社老師從教室裏搬了幾張桌子出來,馬老師過去,“什麽時候比賽才開始?不是早上9點就讓我們過來集合,看把孩子們都曬成什麽樣子了?”


    公社老師被他擋住路有些不耐煩,“大家不都曬著呢?不願意就迴去。”


    馬老師差點沒忍住,咬牙擠了個笑容出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這都大中午了,學生們大早上就來了。


    你們學校不是有食堂?得想辦法解決孩子們的吃飯,不然等會比什麽?比誰肚子叫得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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