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一,豔陽高照。


    予意工作室的玻璃門被推開時,帶起一串風鈴聲,三隻毛茸茸的小貓正蹲在薑眠的辦公桌上舔爪子。


    新來的實習生舉著逗貓棒晃了晃,銀鈴鐺在陽光裏劃出弧線:“白虎來這邊!”


    “小心點,白虎剛絕育完脾氣大。”


    財務部的小張抱著文件袋提醒,話沒說完就被薯片撲上來咬住絲巾。


    設計組的兩個姑娘笑得直不起腰,舉著手機拍下主管狼狽逃竄的畫麵。


    實習生趁機抱起豆腐自拍,小貓的爪子勾住了她胸牌掛繩。


    行政主管從打印機旁探出頭喊:“誰把貓毛粘在報價單上了?”


    與此同時,沈梨踩著細高跟從茶水間出來,用文件板敲了敲玻璃隔斷:“眠眠姐來了,大家都迴去工作。”


    圍著貓的女孩子們頓時作鳥獸散,隻剩三隻貓在空轉椅上滾成毛團。


    薯片跳上文件櫃頂,碰倒了去年團建拍的集體照,相框玻璃碎裂的聲響裏,豆腐被嚇得竄進綠植叢。


    “心妍迴來了嗎?”


    薑眠進屋習以為常的把破碎相框收起了,然後隨意的把珍珠包掛在貓爬架上,順手撈起蹭她腳踝的白虎。


    小貓藍寶石似的眼睛眯成縫,喉嚨裏發出咕嚕聲,一旁的豆腐突然跳到了實習生的工作位上,肉墊踩過鍵盤留下一串亂碼。


    “啊,我沒保存!”實習生驚叫了一聲。


    薑眠瞥見她屏幕上未保存的設計圖,抄起貓零食搖了搖鐵盒。


    三隻貓立馬不約而同的朝著她跑去。


    “在你辦公室等半小時了。”沈梨走過來迴答道,“悶悶的,似乎是遇到了什麽事,還提了一嘴辭職。”


    “辭職?”


    薑眠揉貓耳朵的手頓了頓,任由白虎掙脫懷抱跳走了。


    “我去探一探。”


    磨砂玻璃門推開時,齊心妍正盯著窗台上的多肉發呆,聽到聲響慌忙站起來,膝蓋撞到茶幾發出悶響。


    “眠眠姐,我…”


    不等她話音落下,就因為太過於緊張打翻的茶杯,在文件袋上洇出水漬,她又手忙腳亂去擦。


    看出她狀態不對了,薑眠把馬克杯放在會客桌上,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之間本就不清晰的視線。


    “你根據《山海經》設計出來的珠寶非常優秀,我也同意了靈域公司的談話,希望可以拓展予意工作室。”


    她打開投影儀,光影在齊心妍蒼白的臉上晃動。


    “對方開五百萬買授權,不買斷版權,點名要主設計師參與聯名款開發,一起抬高此次聯名的身價。”


    以此同時,呆萌的豆腐從門縫擠進來,正巧吻合了投影幕布上九尾狐耳墜的3d建模,神態極其相似。


    齊心妍手指絞著裙子下擺,睫毛在臉頰投下顫動的陰影。


    看表情,似乎還在糾結什麽。


    “他們...真這麽說?”她的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桌麵。


    薑眠調出郵件界麵,鼠標光標停在標紅的報價數字上:“靈域科技的陳總監說,這是他們今年最高規格的ip合作,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和你開玩笑嗎?”


    齊心妍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捂住臉,毫無預兆的哭了起來。


    被嚇一跳的薑眠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看見對方手腕內側有幾條淡化的疤痕,心髒驟停了一瞬。


    她…自殺過?


    “眠眠姐,你知道嗎?上個月我差點把數位板砸了。”齊心妍哽咽著擦眼淚,“房東催房租那天,我把所有設計稿塞進碎紙機,自暴自棄想過自殺,也想過逃離現實,根本就不對自己抱有希望了。”


    看不懂人類情緒的豆腐跳上她膝頭,用毛茸茸的尾巴掃過顫抖的手背,若寶石一般的貓眼望著她。


    連小貓都有靈性,齊心妍身邊的親人卻沒有。


    於是乎,她哭的更加傷心。


    窗外忽然響起某家店鋪開業的音樂聲,嘈雜無比的穿透玻璃窗戶,以他們的熱鬧蓋住了齊心妍的抽泣聲。


    覺得吵人的薑眠起身關窗,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樓下開業大吉的店鋪:“不瞞你說,我十九歲那年捧著設計大獎獎杯哭花了妝容,頒獎典禮的追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一直到後台的洗手間裏躲好,我才替自己高興獲得了第一個成就。”


    那個時候,是父母離開她以後,她第一次靠自己取得的成功。


    不僅意義非凡,更是難上加難。


    曾幾何時,她也想一走了之去尋找她的父母。


    可是多少次午夜夢迴,媽媽都在夢裏告訴她好好的活著,要堅強,要做個獨立自強的女孩子。


    隻有自己強大了,才會覺得這個世間活著並不難過。


    這時,沈梨敲門進來。


    “靈域科技送來的請柬。”


    燙金信封放在辦公桌上,剛好擺正放在齊心妍的麵前。


    “明晚七點,瑰麗酒店頂層酒會。”


    薑眠笑著把請柬推到齊心妍麵前:“你自己看看,陳總監特意標注,希望設計師佩戴自己的作品出席,而且指名道姓是你,這樣的機遇是你一個人獨有的,也是你應得的。”


    陽光中的灰塵浮塵輕舞,齊心妍伸出微微顫抖的的手撫摸信封。


    屬於她的成功,終於到來了。


    “我…我需要做什麽準備嗎?”齊心妍抱起膝蓋上那隻軟乎乎的貓,抽了抽鼻涕,眼巴巴的望著薑眠,“我從來沒有去過這樣大的場合。”


    薑眠從抽屜取出個絲絨盒,打開是副珍珠耳釘:“這是我設計的,如果你不嫌棄,可以戴這副耳環,而且有xg的署名,雖然沒有那些藍血紅血身價高。”


    “眠眠姐自己設計的?”齊心妍倍感驚喜的雙手捧起,“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眠眠姐設計的珠寶實物。”


    似乎還有些不真實的錯覺。


    “上次雲幕的時裝周有一條黑色裙子,我覺得和你的氣質非常符合,剛巧這條裙子就在我這,你就穿它去參加吧。”薑眠微微玩腰,摸著齊心妍懷中豆腐的下巴輕笑,“記得給奶茶它們留晚飯。”


    豆腐嗷嗚一聲,睜著晶瑩剔透的雙眸望著主人,兩隻肉爪子踩在齊心妍的掌心。


    “謝謝你,眠眠姐。”


    齊心妍大概率這輩子都想不到,真正幫助自己的貴人,居然是最開始被她誣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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