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剛上車,薑眠就嬌哼一聲。


    “我現在不想迴家,不如我們兩個人去看夜景吧!”


    薑眠望著車窗外的夜景,和那不斷閃爍著的燈光:“好久沒有去看夜景了,都快十年的時間了。”


    溫矜懷沒有啟動車子,目光挪向遠處的燈火闌珊。


    “好,眠眠你想去哪?”


    “隨便,或者去我以前經常去的那條街逛一逛!”


    那條和爸爸媽媽一起逛過的街。


    京江花園的夜風卷著未散的花香,車子正經過跨海大橋,遠處遊樂場的摩天輪在夜色裏閃著彩光。


    溫矜懷看了看腕表表盤的時間:“雖然不能讓你熬夜,不過難得我們一塊出來,偶爾多玩一下沒事。”


    “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想去看夜市嗎?因為我今天不知道怎麽的,很想念我的父母…小時候爸媽常帶我來這裏。”


    薑眠的指甲無意識扒拉著車窗上的霧氣,沒有目的的畫著圈畫著線條,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媽媽是蘇家出身,卻一點大小姐的架子都沒有,五塊錢三串的烤麵筋還是媽媽買給我吃的,因為她說味道很好吃。”


    “爸爸也無條件順著媽媽,寵著媽媽,還舉著追著我們跑。”


    “那會兒我是最幸福的小孩,我天真的以為我擁有完美的原生家庭,以後去做什麽都不需要害怕。”


    “可惜…我想的太美好了。”


    她聲音突然哽住,看著窗外的景色扭轉起來,原來是溫矜懷在沉默中直接開車去往了夜市。


    鼓樓夜市的各種店鋪燈牌像彩色瀑布傾瀉下來,溫矜懷彎腰替薑眠解開安全帶時,指腹輕輕擦去她泛紅眼角的淚花。


    “以後你想來就來,我隨時陪著你。”


    薑眠心底一處柔軟被他戳中,含著眼淚點點頭。


    溫矜懷停好車馬上下來為副駕上的薑眠開車門,蹲下身,把準備好的柔軟拖鞋拿了出來,握著薑眠的腳踝替她換掉了那雙磨腳的鞋子。


    薑眠腳趾蜷縮著,小聲嘀咕:“我自己可以穿。”


    “我就喜歡服侍你,不好嗎?”難得溫矜懷像個孩子一樣歪了一下腦袋,徒增幾分少年氣息。


    薑眠撇過腦袋,藏住竊喜,偷瞄了一眼他起身時西褲膝蓋處沾了灰。


    夜市幾條街,錯綜複雜,人山人海,薑眠的拖鞋踩上油汙斑駁的地磚,卻並沒有嫌棄這裏肮髒。


    溫矜懷的確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皺,不太想靠近那些攤販,也不想讓油漬粘在自己身上。


    即便如此,他仍然伸手將薑眠護在身側避開舉著糖葫蘆奔跑的孩童,褲腿上濺上了泥水他也沒有躲開。


    這對一向愛幹淨的溫矜懷來說,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要現金哦。”


    薑眠按住他拿手機的動作,從手提包的夾層裏摸出幾張人民幣。


    “這裏掃碼會留下記錄,我們不要因此留下不必要的信息。”


    溫矜懷看著她熟稔地數著紙幣,覺得有些新奇,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很少看見這些小額度的現金了。


    “好香啊!”


    鐵板豆腐在油鍋裏滋滋作響,薑眠湊過腦袋去聞,剛吃飽的她又開始吞咽口水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們的那一份,薑眠把碗遞過去,讓她第一個品嚐。


    溫矜懷接過竹簽時下意識皺了皺眉,八百個不願意觸碰這聞起來味道古怪的食物,而且表麵上那層厚厚的油脂,實在是讓他難以下口啊。


    薑眠正想拿迴碗,不再為難他,卻見他已咬下冒著熱氣的金黃方塊,辣椒油順著他的唇角滑落,她慌忙用紙巾去擦。


    “你從來沒吃過這些?”


    “溫宅廚師不做街頭小吃。”他舉著竹簽指向章魚小丸子攤位,“那是什麽?真的章魚肉丸子嗎?”


    薑眠看著他天真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笑出聲:“當然是科技和狠活啦!”


    不過溫矜懷對科技與狠活是一無所知,也不會想到現在很多人吃的食物都不是食物,而是各種化學藥品。


    賣糖雪球的大嬸盯著溫矜懷的定製襯衫直咂舌,一眼瞧出是個公子哥:“小夥子給女朋友買個糖葫蘆吧,草莓的賣完了。”


    薑眠剛要開口,溫矜懷已經點頭掏錢,格外聽話。


    等大嬸翻箱倒櫃找出凍在保溫箱裏的草莓串,溫矜懷的襯衫後背已沁出汗漬,這是他第一次在夏天感到除了運動之外的燥熱。


    冰糖殼在薑眠齒間碎裂時,她忽然說:“你喜歡草莓蛋糕,我喜歡草莓糖葫蘆,我們都喜歡一樣的水果。”


    溫矜懷看向她,不置可否的笑了,拇指擦過她的唇角。


    接下來,薑眠帶著他繼續進攻夜市。


    烤肉攤的煙霧繚繞中,溫矜懷舉著二十串羊肉進退兩難,薑眠憋笑看他又要躲避行人又要吃東西優雅的咬下竹簽尖的肉塊,油漬在襯衫上暈開。


    “張嘴。”


    薑眠幹脆把烤得焦香的肉串遞到他嘴邊。


    “怎麽樣?”


    她踮腳給他擦汗,溫矜懷就著她的手喝光酸梅湯,喉結滾動時說。


    “比米其林餐廳的惠靈頓牛排有意思。”


    薑眠咯咯直笑。


    兩個人從街頭逛到結尾,吃了各種各樣的小吃,這也是溫矜懷首個晚上沒有控製飲食的情況。


    最終,他倆坐在觀景台的台階上。


    薑眠踢掉拖鞋,赤腳踩著江邊的沙灘,腳下偶爾掀來一片浪潮:“讀大學有一次要參加比賽,二叔不給我經費,我就在這裏賣過手繪插畫。”


    溫矜懷靠著扶梯,坐在台階上,十分饜足的望著她:“但你現在可以買下整個夜市。”


    “不,不一樣,而且那個時候的烤紅薯特別甜。”


    她在沙灘上來迴徘徊,邊走邊迴憶。


    摩天輪升至最高點時,夜市響起了鍾聲,在夜市裏享受玩樂的年輕人們瞬間歡唿了起來,蓋住了溫矜懷那句聲音微弱的話。


    “婚禮在不夜城辦好不好?”


    歡唿聲從城內響到城外,薑眠隻看見他的嘴唇在動。


    追問的話被煙花爆炸聲淹沒,溫矜懷笑著吻住她的唇。


    這樣就夠了。


    不必多問。


    迴程時,疲憊不已的薑眠在副駕駛蜷成團睡著了。


    溫矜懷等紅燈時看了一眼她腳後跟的創可貼,車載屏幕映出她唇角未擦淨的辣椒油,後座放著一堆夜市打折的鮮花。


    每一個畫麵,都讓他感到幸福,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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