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郎躲閃不及,本能地抬手遮擋,一時間灰燼飛進他的眼睛、鼻孔、嘴巴,嗆得連連咳嗽。


    眼淚鼻涕齊下,狼狽至極。


    一見是將軍府的馬車,夏昕雅越發來氣,怒斥:


    “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當街行兇,真是欺人太甚!躲在車上裝什麽縮頭烏龜啊!”


    霍雋深也不滿地蹙了蹙眉頭,“閣下這就過分了吧!”


    九姑娘一愣,見郡主和小侯爺都幫著發聲,邊揮著胳膊扇開煙塵,邊厲聲喝道:


    “哪來的混球,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撞了我們,還要潑我們一身髒?


    小侯爺,請您做個見證,絕不能讓刁貨跑了!”


    此處距離將軍府的後門已經很近,門衛聽到動靜,紛紛出來探查。


    正瞧著熱鬧,有眼尖的認出小侯爺,顧不得看熱鬧,趕忙招唿人魚貫而出。


    走近了,再一瞧其中一輛是自家的馬車,紛紛粗著嗓子護短喊:


    “怎麽迴事啊?都聚在這兒堵路了!”


    “來的正巧,我哥被你家客人潑了一身髒灰。”


    無憂微微掀開簾子查看情況,不經意對上了霍雋深的視線。


    “十一?”


    “你發什麽癲啊,哪有十一?”


    霍雋深一愣,旋即大步走到窗前,“十一,是你嗎?你沒事吧?”


    “沒事。”


    夏昕雅還以為他是幻覺,聽到迴話,輕身一躍,直接掀簾子而進。


    “怎麽會?這……這不是……是將軍府的馬車嗎?你怎麽……”


    “我去將軍府做客。”


    “你去將軍府做客?”


    夏昕雅瞪大眼睛重複了一遍,滿臉寫著不高興。


    “說來話長,你們倆怎麽會在這兒?”


    “我前幾日進宮被皇奶奶留下做伴,今早得知父王腰病犯了,出宮時遇到九娘,九娘說蕭家的府醫擅長推拿,我就想著順道把府醫接去……”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李悠然的婉轉聲調,“真是熱鬧啊,一大早各位貴人都聚在我家門口開會呢?”


    蕭九娘聽到十一,見華寧郡主上車後便沒了動靜,小侯爺也變了態度,有意勸和,便猜出來車內之人的是東宮無憂。


    眼看情勢大變,不甘心地譏諷著:


    “郡主這是來接貴客的嗎?”


    “對啊,是我親自登門才請來的貴客呢。”


    夏昕雅眉頭一蹙,“你們這般相熟了?”


    “真是好大派頭的貴客,撞了人,不下車,還潑我四哥一身髒灰。”


    “有這種事?那我代十一娘給各位道歉了,怪我不該一大早就去接她,她可能心情不好。


    可有受傷?一應損失,我來賠償。


    好妹妹,看在我的麵子上,消消氣,別找她麻煩,好嗎?”


    夏昕雅臉色驟變,一甩衣袖,從馬車中出來:


    “你的麵子?好厚的臉皮,你有什麽資格替十一道歉?她是你什麽人哪!”


    “她是我請的射術老師呀。”


    “誰同意的?十一,你答應教她射術?”


    無憂眉眼平靜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啊?你什麽時候……”


    “你先進來,把車簾放下,我很冷。”


    夏昕雅身子未動,把簾子甩在身後,仍是透著縫,“我就問你一句,你和她是朋友了?”


    “不是。”


    “那你別教她!”


    “我已經答應了。”


    “十一!”


    無憂眼神堅定地搖了搖頭,夏昕雅委屈又不甘心:


    “你為什麽要答應?”


    霍雋深眼瞅著兩人情緒不對,立刻走上去拽了拽夏昕雅衣袍,“你先鬧了,下來。”


    “我鬧?這是我在鬧嗎?是十一要教她?”


    霍雋深並不知道女兒家的彎彎繞繞,不以為然:“教就教唄,多大點兒事,你生什麽氣啊!”


    一句話就讓夏昕雅紅了眼眶,“你是不是隻會偏向十一?她撞了人還當街潑人,你也覺得對?”


    “十一也被撞了呀,蕭四說話也是難聽了些,十一煩了也是……”


    “霍雋深,你還有沒有一點是非尊嚴啊!”


    “本來就是天氣不好嘛,也不是十一駕的車。你這生的哪門子的氣啊。”


    “行,你們都有理,是我小氣,你們好,都是我的錯!”


    夏昕雅氣得一跳而下,頭也不迴地往蕭家馬車上走。


    十五急促地看了眼無憂,但見她沉默不語,不解釋也不阻攔,垂眼搓著手,不知在想些什麽。


    蕭九娘竊喜,也不管對著仆從罵罵咧咧的四哥了,小跑著跟上:“郡主,等等我。”


    李悠然笑嘻嘻地走到馬車邊,眉眼說不出的舒展愉悅: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們仨還有吵架的時候呢?多大點事啊,也值得爭的麵紅耳赤?”


    霍雋深無奈一笑:“讓郡主見笑了。”


    “還不下車嗎?都是熟人,下來一起走走吧。”


    無憂看了眼如沐春風的得意人,“滿意了嗎?”


    “你如約而至,我當然滿意啊。”


    無憂看向霍雋深,“你怎麽會和蕭四郎一起?”


    “我來給祖母拿丹藥,蕭四的馬車壞了,誤攔下我的車,便順道載他一程。”


    “瞧我這腦子,昨兒就該給殿下送去的,這事趕事的,給忘了。


    母親早就備好了,小侯爺跟我來吧。”


    三人自將軍府後門進,一路穿門進院,來到了金城郡主的鬆鶴堂。


    紅泥小火爐上吊著一隻瓦罐,熊熊火光,白煙嫋嫋。


    金城郡主側歪著身子,心不在焉地戳著一根竹條逗鳥,聽到丫鬟稟報,懶洋洋地動了兩根手指默許了。


    不等人見禮,便頭也不迴沉著臉先發製人道:


    “一大早雞飛狗跳,吵吵嚷嚷的,怎麽迴事?”


    “母親,十一娘跟蕭家撞了車,拌嘴了幾句。”


    金城郡主輕嗬了一聲,撫著衣袖,狀若漫不經心道:


    “都坐吧,奉茶。”


    丫鬟拎起小瓦罐,滾燙的奶茶挨個注入茶盞。


    寒風瑟瑟,無憂早已冷僵了,幾乎立刻端起送來的茶盞,雙手捂捧。


    金城郡主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十一娘子真是個妙人,走到哪兒哪兒就紛擾不斷的。


    你是然然請來的客人,按理說,我作為長輩,自是要多包容體諒。


    可是小姑娘,有一句話我作為家主,不得不得提醒你,我將軍府可不是能隨便潑人灰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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