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表情變化讓陳泛生有些無地自容,心想他現在在壩頭村的威望還不如兒媳婦高。


    鄭豐安歎氣:“讓你媳婦先迴去,咱老哥倆聊聊。”


    陳泛生示意薑氏先迴去,薑氏一臉不願意,心想有什麽話她不能聽,不過還是先迴去了。


    鄭豐安和陳泛生走到一邊的石頭那裏坐下,鄭豐安許久都沒說話。


    夜還很涼,這邊有火光,他們也看不到下麵的情景,就那麽坐著。


    過了許久鄭豐安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咱們也是讀過書的人。”


    陳泛生不知道鄭豐安怎麽突然說這個,苦笑了一下:“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的確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個時候村裏的人隻要有錢就都會送孩子去讀書識字,都會說建魚頭壩的大官有多氣派。


    陳泛生並不知道那些人有多氣派,他出生之前那些人已經走了。


    可是他們的父輩、祖輩見過,所以總想他們能讀書有出息。


    後來日子不好過,還因為那麽多人去讀書,連一個秀才都沒考中,所以村裏讀書的孩子就越來越少。


    像陳家這種還送孩子去讀書的已經是少數。


    “是啊,現在連我們的孫子都到了讀書的年齡了。”鄭豐安也覺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他們都忘記自己讀過書。


    可是既然讀過書,就覺得有些道理可以講一講。


    “你記不記得咱們村來過一個算命先生,說咱們村是富貴地。”鄭豐安突然換了話題。


    “那些算命先生都是這樣說,說的好聽了,便可以多賺幾個銅板。”陳泛生的心提著,不知道鄭豐安到底要和他說什麽。


    “可是我覺得那算命先生說的挺有道理的。”鄭豐安一臉凝重“他說有些人能一起吃苦,但是享不能一起享福,苦習慣了,福來了也受不住,說不定還會拖累別人。”


    陳泛生一個激靈知道鄭豐安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鄭豐安也不打啞謎:“你們陳家是有福的,出了個秀才,又娶了好兒媳,咱們村這次大難不死都是托了你們家的福,村裏留下的人都知道。”


    陳泛生低頭不語。


    鄭豐安說的是他們陳家,其實是老二家兩口子。


    要不是老二家兩口子一直撐著,他們陳家和別人也沒什麽區別。


    這個理陳泛生是認的,可是他可以認他兒子有本事,若是高娥處處冒頭,他就下意識的想壓一下。


    畢竟她是一個女人,怎麽能讓別人說他們陳家靠一個女人。


    “都說不通則變,咱們年紀大了,不能隻長年紀,仗著自己年紀大了為所欲為,那是為老不尊。”鄭豐安語重心長的說。


    這就是直接罵陳泛生了,陳泛生臉抽搐了一下,擠出一個幹笑。


    “行了,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有些道理自己清楚,你這出去忙了一天了,早點會,別讓孩子們擔心了。”鄭豐安說著起身。


    陳泛生也跟著站了起來,看到鄭豐安離開才往自己家走。


    鄭易成看他爹迴來慌忙問:“爹和陳叔咋說的?”


    “人家的事,別人能咋說。”鄭豐安沒好氣的說。


    鄭易成有些著急:“要是陳二嫂真走了,那……”


    鄭豐安沒說什麽。


    她知道高氏不會走,隻是陳家那邊必須有個態度。


    陳泛生一進門就看到家裏冷冷清清的,心裏正感慨薑氏猛的湊了過來。


    “鄭家的找你說啥?”薑氏有些緊張的問。


    陳泛生被嚇了一跳:“你躲在這裏幹嘛?”


    薑氏想她在自己家怎麽能叫躲:“他是不是埋怨你沒把老二媳婦帶迴來?這是咱家的事,和他什麽關係?”


    陳泛生看著薑氏,想到鄭豐安說有些人能一起吃苦,卻享不了福。


    他承認薑氏是掏心掏肺為這個家,所以她覺得這個家是她的,不允許兒媳婦在她麵前有任何逾越。


    本想訓斥薑氏幾句,結果歎了一口氣背著手往自己住的窯洞走。


    陳青和陳傑和他打招唿,他也隻是點頭應了一下。


    陳傑看他娘跟在後麵慌忙問:“娘?二嫂不迴來?”


    “什麽不迴來,我和你爹連人都沒找到。”薑氏直接說。


    陳傑愣住:“娘不知道二嫂弟弟家住哪兒?”


    薑氏一噎:“我怎麽知道?人家現在可是城裏的高門大戶,看不上咱們這窮鄉下的。”


    陳傑看了一眼大哥一臉無奈。


    心想爹娘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們還以為爹娘知道二嫂住在哪兒,結果壓根就不知道,這是白出去跑了一天?


    “娘不知道可以問我們。”陳傑無語的說“村裏不少人也知道,當初他們還去幫高崇家修院子呢。”


    薑氏頓時臉色難看,覺得別人都知道的事,竟然不告訴她。


    剛進窯洞的陳泛生也聽到了。


    他覺得問別人挺丟人的,自己是陳家的一家之主,竟然不知道親家住哪兒。


    以為到城裏問問就知道了,誰知道找一天都沒找到。


    想到這裏他從窯洞裏出來。


    “爹。”陳青和陳傑站在一邊。


    陳泛生看了看他們兄弟兩個:“老三明天去找你大嫂,問她要怎麽樣才肯迴來。”


    陳傑為難:“都說解鈴還須係鈴人……”


    “咋滴?”薑氏瞬間炸了“她要讓我這個老婆子三跪九叩請她迴來不成?”


    陳傑垂手無語,就衝他娘這態度,見到二嫂指不定還要和二嫂吵一架,這讓他怎麽去請二嫂。


    陳泛生以前沒有想過自家婆娘能惹多大的事,畢竟都是普通的莊稼人:“高氏要你三跪九叩才願意迴來,你就三跪九叩的去請。”


    所有人都聽愣了,難以置信的看過去。


    薑氏又炸了:“我和你過了一輩子,你竟然讓我對兒媳婦三跪九叩?”


    陳泛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過了,可是兩個人兒子站在那裏,沒有一個圓場。


    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兒子無條件的的擁戴,這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老三以前不想供老二讀書,一直有分家的心思。


    老大為了維護自己的妻女,也提過分家。


    隻是當時他沒當是多大的事,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他們的爹,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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