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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書白做猶疑狀,眼珠子慢悠悠離開了厲鳳竹。清了清嗓子,一根指頭推著關茂才的膝蓋,道:“她說想單獨用一下府上的電話。”另一隻巴掌舉在胸口上,示意關茂才對此不要拒絕才好,“她來這一趟大有文章,這我很知道。因此,你有顧慮那也極平常。但用電話這樣的小事,似乎也難有借口推脫。最好呢,先答應著她,使喚一個機靈的人去盯住她。咱倆跟去,她應該是不同意。聽差呢,太粗笨。我看呐,不如老兄你去把新嫂子叫下來。”


    關茂才風車似地連連搖頭:“你嫂子的樣貌那是很擺得上台麵的,可她沒文化這一點,實在羞煞我也,這兩日正替她聯絡學校呢!”


    唐書白從旁勸說:“你老兄把這新嫂子培養得再好,也不過是通詩文罷了,要聽懂外國話豈是一兩年能辦到的?別多慮,不過是留到門縫的事兒,還能不會呀?再多的,咱也不敢幹呐。”


    關茂才想了想,以為這話很妥當,說了一句“我明白了”,便上樓喊人去了。


    “一會兒就放心去,我早有料理。”唐書白睨著消失的背影,試圖安定厲鳳竹的情緒,“聽我安排,帶好你的披肩,一點事兒都不會有。”


    厲鳳竹有音無字地答應著,一雙眼隻注意在樓梯上。


    等了能有十來分鍾,才見換上一身中山裝的關茂才,領著一位十五六的少女一道下樓。她梳了時髦的短發,穿著寬鬆的深色長裙,耳垂上的肉被一對大大的金耳環吊得微微發紅。通身富貴的太太打扮,配上一張稚嫩的小臉,難免使人心道惋惜。不過最為打眼的,是她肩上搭著的正紅色披肩。


    厲鳳竹低頭掃了一記自己帶來的皮包,不由側過臉,眼衝著唐書白的後腦勺,微微地向上一翻。


    不拘這老夫少妻看起來有多別扭,這麽快便與人家才討進門的新夫人暗度陳倉,純粹是小人之舉。


    在樓上時,關茂才叮囑過他的新夫人:“日本人身上除了錢,統統都不可信!一定得謹防樓下那娘們暗中做手腳,要是讓她偷偷安了竊聽器,或是順了些什麽要緊的東西,咱就做不成兩頭掙錢的美夢了,鬧不好將來隻能落個兩頭追殺的結局。你的任務盡量貼身緊盯,我再以方便伺候的名義,讓老媽子躲在樓梯上聽響動。真有不妥,她一報告,我立刻就能衝上來。千萬記住——隻能讓她用你房間的電話,書房是萬萬不許她去的!”


    新夫人走到近前,端著客套與唐書白問了一聲好,然後便笑望了厲鳳竹不動。


    唐書白那點三腳貓的日文似乎快要用到頭了,便換了英文上陣,請厲鳳竹隨這邊的女主人行動。


    關茂才一手做個請勢,一手搭在圓圓的肚子上,笑眼時不時地瞥著唐書白。當他預備一路送上二樓時,卻被唐書白一把拉住,附至耳邊道:“我說處長!盯太緊可不安全。不如你先帶我晃晃,隔兩分鍾再……”


    厲鳳竹猜到唐書白此舉是要為她爭取一點行動時間,極配合地扭頭打量了關茂才一番。


    “倒也對。”關茂才甕聲說著,實在被看得心裏發慌,便拉著唐書白去院子裏站了站。


    見狀,厲鳳竹右手緊緊抓了掛著手提包的左手臂,麵無表情地跟著走進了二樓右邊的臥房。還來不及細打量,門一關,新夫人便肅起臉來催促:“趕緊,把披肩穿上!”


    厲鳳竹有些反應不及,手上一麵動作起來,心裏忍不住地去想,年輕輕便跟著一個老頭兒固然是葬送青春,可唐書白實在也靠不住。為保命可以出賣朋友的人,對待女子也不過是對待衣物那般的冷漠。她不免為這萍水相逢的女士,悄悄地哀歎一聲。


    知悉一切計劃的新夫人,等不及地接過她小臂上挎的包,取了披肩出來替她舉著,壓著聲加快語速說道:“一會兒你聽著我的話,隻管悶了頭往書房那兒去。要快,不能猶豫,否則就……”嘴上說得有條有理,手卻不住地打顫。


    是啊,對她而言,實在是一場關於命運的賭博了。


    上樓時,厲鳳竹是留過心眼的,二樓的布局很簡單,中間一條直道,兩邊都是房間,幾乎不存在誤闖的危險。


    厲鳳竹一直地點頭答應,摘下眼鏡時,忽覺得耳朵上一沉,順手托著一看,原來自己也戴上了一對鳳鳥耳環。她不由蹙眉狐疑,這樣短的時間,怎樣能夠排布得如此周密?


    再看新夫人,根本也照顧不到厲鳳竹眼底種種細微的變化。她緊握了門把,半寸半寸地轉開,翕了一點點小縫,偷眼瞧了瞧。接上,使勁抵著把手,將門縫拉緊,對厲鳳竹使了眼色道:“你從這兒出去,找對過盡頭的一間房。對了,你可得快著點兒!”說時,攏著兩道細長的黛眉,嘴衝著樓板一努,“老頭兒可精呢。”


    這裏,二人極有默契地同時深吸一口氣。


    厲鳳竹挪到新夫人身前,一道擠在門邊暗暗觀察外頭的動靜。


    見過道上無人,新夫人覺得是個時機,便拍著厲鳳竹的背,聲音由低漸高地喊道:“您稍等,我這就取去。”


    話音未落,半蹲著的厲鳳竹抬手遮了半邊臉,向著過道盡頭嗖地一下彈了出去。


    老媽子見一道紅影在眼前射了過去,忙躥下樓一路尋到院子裏去:“處長,您上樓瞧瞧去,太太好像被那日本女人趕出屋了!”


    “要出事!”關茂才聞言,駭得原地蹦高。


    唐書白不等老媽子說完,臉上就已裝滿了驚恐,比主人翁跑得還要快上幾步。


    因而他二人先後踏上樓梯時,新夫人早也預備好要打掩護了。


    關茂才急赤白臉地一路跑,久不運動的他錯過了他的夫人與好友的一段眼神來往。他隻見自家的小媳婦臉色蒼白,手裏捏著一管鋼筆,由樓上跌著腳衝下來,心裏一個不痛快,便罵罵咧咧起來:“你嘛呢!怎麽站這兒來了?你這娘們幾時能……”


    “可冤死我了……”新夫人含淚上前,反向推著關茂才道,“那日本女人一進屋就忙著拉窗簾,然後比手畫腳地問我要紙筆。我說屋裏有,就給她拿了來,她就朝我‘噴噴噴’,還說什麽東西‘蓬鬆’,然後就要把我推出來。我隻好聽她吩咐去書房,不過幸好我還是留了心眼兒的,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地把一角窗簾勾在了花瓶上。老爺快找個能爬高的人,興許看得見她在搗什麽鬼!”


    關茂才抬手一拍額頭,一麵推新夫人迴去,一麵嗬斥:“你糊塗,什麽鋼筆鉛筆都是借口。把你趕出來不要緊,你守在門外盯住人就是,還傻乎乎地去書房,我……我白養了你這麽個蠢貨!”


    唐書白裝了好人,又是勸架又是指揮行動:“這可不是拌嘴的時候!嫂子,勞您駕還是上樓盯著去。關處長,你快去找架梯子給我!”


    “怎好讓兄弟替我這個老大哥擔風險,我自己來!”關茂才嘴上禮貌,實際也隻是不願輕信他人罷了。


    你越是疑心,我倒越放心。唐書白跑在後頭,望著關茂才那沉甸甸的肚子,不由暗中哂笑起來。


    下人輕手輕腳搬來了長剃,關茂才剛踩了一步,就覺得那橫杆嘎吱一聲叫,晃晃悠悠地站不住腳,不免冒了一腦門的汗。


    唐書白雙手背在身後,眼珠子就往後溜著看了眼時間。見小公館的聽差嘰嘰喳喳要擠上前去護主,忙出聲阻止:“仔細讓樓上聽見!依我說,把那老媽子叫下來,找床被子在地上就比什麽主意都強。”


    關茂才見他這樣安排,隻得順著梯子一步步登上去。


    時間是拖得足夠了,唐書白對全身而退可以說是拿著百分百的把握了。


    但他萬沒有算到一個紕漏,新夫人實實在在是位受慣了欺淩的苦命人,能挨到誘導關茂才去爬梯子,已經耗盡了渾身的精力。當她跑到電話機前,準備按計劃製造假象時,眼前忽然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幾乎在同時,關茂才艱難地爬上了窗台。他的注意力首先被地上一束紅光吸引了,定眼一瞧,這是他夫人的披肩。看來她又設法溜進去了,可披肩怎麽被人丟在了地上呢?


    “不好!”關茂才拍著大腿低唿,頓時連害怕都忘了,蹬蹬蹬踩了沒幾步,便往被子上跳了下來。


    唐書白當即便猜是裏頭出了岔子,故意也往上跑。


    希望厲鳳竹此時已經拿到了東西,否則就糟了。唐書白搜腸刮肚地找出借口來,試圖再拖延幾分鍾:“關處長,咱們這樣跑上去算不算是挑釁她?”


    “老子管他的!我隻答應駐屯軍精誠合作,可沒說是無條件效忠!她算老幾,就敢在老子家裏耍橫?”氣極了的關茂才由腰間掏了槍出來,照著唐書白一指,拿眼神命令他退後幾步,自己則一個箭步往二樓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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