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齊越沒聽明白。 “手抖。”顧中低頭繼續吃。 “啊。”齊越笑了起來,往後一靠看著他笑了好半天,“是,沒恢複好。” 一碗方便麵下肚,顧中覺得後背都出毛毛汗了,這才想起來把外套脫了,也靠著椅背,看著已經空了的碗。 有點兒感慨。齊越就這麽突然地從他生活裏消失,又這麽突然地迴到了他生活裏。 不,不是迴到,是他找迴來的。 但感受應該差不多,那種失而複得的狂喜過後,就是安靜的感慨。 “對不起。”齊越把空碗拿到一邊,起身到旁邊的小冰櫃裏拿了一壹冰鎮的檸檬茶過來。 “我不喜歡聽你說對不起。”顧中輕聲說,他知道齊越是在為突然消失的事道歉,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因為這個事怪過齊越,“特別不喜歡。 “那不說了。”齊越倒了杯檸檬茶,“喝嗎?” “冰的啊?”顧中看了看,“已經到了要喝冰飲的季節了嗎?” “沒有。”齊越說,“不過經常有客人要冰的,我就備著了,我自己也喝。” “這裏生意好嗎?”顧中問。 “比炮樓好。”齊越笑了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瘦了挺多啊。” “英俊嗎?”顧中摸了摸臉。 “比我們中老年那是英俊多了。”齊越說。 “別的事兒我就不問了。”顧中想了想,“我就想問問那五百塊錢電話費是怎麽個意思啊?” 齊越頓了頓,笑了起來:“哎。” “哎什麽哎,這無論是什麽費都太少了吧,看不起人啊。”顧中說,“就是這看不起人的五百塊支撐著我滿城找你呢。” “不是。”齊越笑著說,“這個真不是……這是個誤會,我不是要給你充話費,那是我給自己充的。” “沒聽懂。”顧中愣了。 “我用了個新號,充話費的時候我……按錯了號碼,”齊越打開了桌麵上的小電爐,把冰檸檬茶放上去加熱,“就充到你那兒去了。” 顧中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記得我號碼?” “嗯。”齊越勾勾嘴角,“是不是很意外。” “是的。”顧中說,這的確是非常意外了,他自己一般下意識報出來的電話大概隻有110和119,哦,還有120。 “你不記得我的吧?”齊越問。 “不記得。”顧中搖頭,“我自己的號碼我有時候都報不利索。”齊越沒說話,噴了一聲。 “那個……”顧中說不清自己的感受,是高興、得意、感動,還是別的什麽,但他還是但強地掙紮著。“你是不是有記號碼的愛好,提多人都喜歡記個電話、車牌什麽的。” 齊越又噴了一聲。 “不是,”顧中在桌上拍了拍,“你嘖個屁啊,你能記得我電話很了不起嗎?” 齊越笑著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到他麵前,解鎖之後點進了電話本,顧中低頭看了一眼,挺吃驚的,電話本裏是空的,一個號碼都沒有。 “我所有的號碼都用腦子記。”齊越笑容裏居然帶著兩分幼租的得意。 “哦,“顧中也嘖了一聲,“那就是說我也沒什麽特別的了,我也就是個所有人之一。 齊越又不說話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讓顧中非常不好意思,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裏教育了自己了,臉不要那麽大,這種時候自作多情是很尷尬的事。 現在齊越這麽一笑,他簡直有點兒坐不住。剛想站起來到窗口緩解一下尷尬的時候,齊越開了口道:“但是充話費的時候會按錯的隻有你的。” “啊。”顧中應了一聲,盯著茶壺底冒出來的細細的氣泡看著,盯了一會幾自己樂了,“靠。” “怎麽會跑到這兒來找我的?”齊越伸手在他手背上輕輕彈了一下。 “我開天眼了。”顧中說。 “是不是去找貓貓了?”齊越笑了,“我好多年以前帶她來過這邊,除了她爸,就隻有她知道我想在這兒開店了。” “嗯。”顧中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太多,我要早知道你什麽也沒跟她說,我就不去找她了。” “她猜得到,小丫頭機靈著呢。”齊越把熱了的檸檬茶倒了一杯給他,想給自己也倒的時候又停下了,“你怎麽找到她的?你不知道她在哪兒上學吧?” “告訴你我開天眼了,不信啊?”顧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是一家家找還是有規律啊?我看你騎個車過去的時候跟要飛了一樣,騎那麽快。”齊越的手指一直在他手背上輕輕彈著。 “我靠?“顧中很震驚,“你看到我了? “嗯,驚鴻一瞥。”齊越點頭。 “你看到我了你不叫我?我靠!齊越你什麽意思啊,你這人腦子裏是不是灌水泥了啊!”顧中頓時非常不爽。 "串兒,”齊越說,“要不我出去騎車,按你那個速度過來,你要能在我消之前從店裏跑出去叫住我,算我輸。” “你騎得太快了,我出去的時候就能看到你屁股後邊兒的煙了。”齊感說。 “你根本也沒想著叫我吧。”顧中很響亮地冷笑了一聲,“給我打個電話就她叫住我了,您不是記得我號碼嗎?”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來找我的。”齊越說。 “所以如果我沒找你,你以後在街上碰到我也不會跟我打招唿的對嗎?”顧中歎了口氣。 “二啊。”齊越看著他,“我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相認。” “滾,“顧中樂了,“那你要不就裝不認識我吧。” “我說點兒正經的。”齊越收了笑容,還清了清噪子,“說真的,那天的事兒……” “我不想提那天的事兒,”顧中一聽就知道他要說什麽,立馬打斷了,“你平時吊兒郎當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怎麽這事兒就卡著過不去了。”齊越沒出聲,很專注地盯著他。 “我一直以為你很瀟灑的。”顧中補充說明。 “換個人我就瀟酒了,”齊越說,“對著你我瀟灑不起來,我得考慮後果。” “後果已經果完了。”顧中說,“要出氣的人出了氣了,該進去的人進去了,要消失的人也消失了,從……” 顧中擰著眉想了想道:“從我出院的時候……不,從我開始找你的時候開始吧,就是以後了,不是過去了。” 齊越盯著他。 “你能聽懂嗎?“順中說,“我給你做一迴人生導師怎麽樣?” “好。”齊越勾著嘴角笑了笑。 顧中也看著他。 對視了一會兒之後齊越說:“導啊。” “導完了啊,“顧中說,“你沒聽懂?” “聽懂了。”齊越點頭,笑了一會兒之後又收了笑容,“我挺想你的。” “我那什麽。“顧中按了按肋骨,“我也挺想你的。” “我店裏的服務員沒一個機靈的,看到他倆的時候我就格外想你。”齊越又說,這迴嘴角帶上了笑。 “那你隻能慢慢想著了。”顧中說,“這兒離我們學校太遠了,我這麽機靈的人是不會過來打工的。” “加錢呢?”齊越問。 “太遠了。”顧中說。 “我去接你過來呢?”齊越繼續問。 “你消失中呢。”顧中提醒他。 “哦,對。”齊越噴了一聲,“你們那個破學校一星期的課加一塊兒都不夠人家三天的,你這兒給我裝什麽正經大學生呢。” “加工資。”顧中說,“我看地鐵新線能到這兒,那就還要加上車補,餐補……” “我管飯的。”齊越說。 “管飯也要餐補,車補餐補。”顧中說,“我想起來還有什麽補就再加。” “好。”齊越點頭,“要不賬交給你管得了,你想開多少就開多少。” “這多不好,這待遇得是二老板了。”顧中說。 “當心閃著大牙。”顧中跟著也笑了。 說實話,不笑他都沒發現,自己打從住院到現在就沒有這麽笑過了,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肌肉都能感受到陌生而舒暢的拉伸。 有些事就是這樣,身在當中的時候不知道,迴過頭時才猛地發現。 比如笑。比如對齊越的思念。 敘完舊之後,齊越給他介紹了一下二樓的結構。 “本來二樓比一樓要大,我隔了一部分出來睡覺。”齊越說,“就看著跟樓下一樣了,也夠用。” “你還真是永遠都睡在店裏啊。”顧中看著被隔出來的那麵牆,“門也是藏起來的嗎?” “就是個推拉門,比以前的門貴倒是真的。”齊越過去把綠植後麵跟牆同色的木門往旁邊推開了。 半個小屋露了出來。 跟以前的小閣樓相比,這裏大了不少,不過依舊是齊越的風格,這迴沒有草墊了,換成了一個厚皮墊子,顧中過去按了按,裏麵塞的應該是羽毛,很厚很軟。 “真舒服啊。”他說。 “躺會兒?”齊越走過來,轉身往墊子上猛地一倒,砸出一個坑,整個人陷進了墊子裏。 “你……”顧中迴頭看了看還關著的門,“工作時間這麽不敬業是不是不太合適。” 齊越抓著他手腕,剛想拉的時候又停了道:“你手好了嗎?” “肋條都好了手腕那點骨折還能不好嗎。”顧中躺到了他旁邊,“哎……舒服,不過睡一夜會腰疼吧?太軟了。” “你可以睡地板,我給你鋪個硬墊子。”齊越說,“我怎麽睡都無所謂,我腰部力量還是很強的。” 顧中本來想開口說話,聽著又覺得哪裏不對,轉過頭看著齊越。 齊越也正好轉了頭看他。 “我好像說了句什麽奇妙的話?”齊越問。 “是的。”顧中忍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