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路熟,知道林正要截住那兩個偷屍賊後,便跑到跟前指引他們抄近道。


    “這裏是員工專用出行通道,可直達醫院後門的停車場。”


    此時正是上班時間,這條筆直的地下通道幾乎沒有人在。


    頭頂的白熾燈撒下,有些反光的乳白色地磚上,三人的倒影匆匆掠過。


    三個人瞅著最前方門口頂上的安全出口標識,邁開步子狂奔。


    ……\/


    這邊的門一般都是需要刷卡出入的。


    望著卷了邊,被鋸成兩半,還不時冒出電花的門鎖,靜之當下便斷定,剛剛那兩個偷屍賊就是從這裏摸進來了。


    他倆偷屍,外頭必定要有接贓望風的人員。


    她輕輕踢開腳邊的破爛鎖芯,迴頭跟身後的兩人對了個眼色。


    大拇指比了比鎖,又指了指外頭。


    林正心領神會,背貼著牆,謹慎的雙眼,透過虛掩著的門縫觀察外麵。


    夏友仁則是把相機往脖子上一掛,兩個拳頭一前一後緊緊捏著,像是做好了格鬥的準備。


    “沒人要跟你打。”她被他傻得頓了一下。


    才小小聲說出自己的計劃,“我身上穿著防菌服,我來開門的話,可以降低外麵接應的人的警惕心。


    如果外麵沒問題或者接應人數較少,我會以咳嗽一聲為訊號,你們再衝出去製住門外的人。”


    林正一把揪住快出去的靜之的領子,皺起的眉代表他不是很同意這個計劃。


    為了錢都敢來偷屍了,這群壞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萬一她出事了怎麽辦?


    “我走前麵。”


    林正不由分說,便推門走了出去。


    靜之理了理被他扯亂的領口,微微聳肩。


    都一樣啦,反正他也穿著防菌服。


    不過,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是衝在最前頭,這男人…還真是紳士呢。


    夏友仁伸了張大臉過來,朝她挑挑眉,“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嶽父?他不抽煙不喝酒,早睡早起愛健身——”


    窸窸窣窣說到一半,靜之正不耐的翻著白眼,外頭就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一聲低啞又堅定的輕咳。


    靜之不理夏友仁那個話嘮,趕緊推門出去。


    ……\/\/……


    門外正是停車場一角。


    有輛中型綠皮大卡車正停在過道上。


    林正正拖著一個暈過去了的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從駕駛座車門旁往外拉。


    “就一個人啊?”她問。


    邊說著,她還扭頭看看後車廂大敞開著的兩扇鐵門。


    “別看了,有人來了,快上車!”林正把人一丟,立馬奔向半敞著的車門。


    坐進駕駛座後,他側過身子,把右邊的車門打開。


    就在這時,後頭又傳來那兩道互相指責的熟悉男聲。


    靜之想都沒想,趕緊一個大跨步爬上副駕駛座。


    還沒坐穩身子,夏友仁那個二貨像離弦的箭似的,一個彈射起步,直接把靜之懟到林正身上去。


    車身晃動一下。


    即將出口的唿痛被林正的手緊緊捂迴嘴裏。


    前麵兩個座位中間,是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可供司機確認後車廂的貨物。


    此時林正怕她被正在往車上運屍體的偷屍賊發現,便把她的頭緊緊摁在自己腿上。


    一旁的夏友仁動作極輕極慢的關上車門。


    一個扭頭,他簡直不敢相信。


    他低聲喃喃:“未來嶽父,你……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被迫埋首的位置太過尷尬,靜之簡直臊紅了耳朵。


    她撐起脖子,剛往上仰一下。


    林正想也不想又往下按去。


    好在他腿側有個布口袋擋住了他的敏感部位。


    不過布口袋裏好像裝著不知名的長條物品,硌得她臉頰生疼。


    林正沒察覺到,他隻是怕她被發現。


    偏偏夏友仁又在說什麽不三不四的話。


    心裏憋著一股火氣的林正,頭往右撇過去,冷冷瞥一眼夏友仁後,就專注的觀察著後車廂的形勢。


    ……\/\/……


    這車底盤有些高,兩個盜賊臉都憋紅了,好不容易才把笨重的僵屍放好。


    剛擦了把汗,“哢嚓”一聲給鐵門落了卡扣後,車突然就啟動了。


    阿威一臉懵逼,追著車拔腿就追,“誒,教授,教授等等我們!我們還沒上車呢!!”


    “迴來!”同夥蹲在昏過去的人旁邊,朝他大喊,“教授在這兒呢!!”


    “啊??”阿威看看車,又看看身後的人,“教授沒上車,那上麵誰在開車?”


    他口中的教授摸著鈍痛的後脖頸,幽幽轉醒,抬起右手,指著冒著尾氣的車屁股,“還不快追!有人偷屍!”


    戴鴨舌帽的同夥扶他坐起來,“教授,我們才是偷屍的。”


    “……”教授被他一句話堵了迴去,差點氣厥過去。


    跟這倆腦子不好使的人搭檔,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我車在附近,趕緊把古屍給我找迴來,不然你們一分錢都分不到!”


    ……


    另外一邊。


    靜之捂著硌紅的臉,擠在兩人中間蹲坐著,抿著嘴一言不發。


    夏友仁也捂著被扇了一巴掌的臉,委屈巴巴。


    直視前方,緊握方向盤,專注開車的林正,臉上也有一個細細的巴掌印。


    夏友仁覺得自己可冤枉了,“伯父,她打你就打你,你打我幹嘛?”


    林正微微側過眸子往右看。


    立馬就被靜之眯著眼瞪得轉正了腦袋。


    他也委屈,不過這不是事情緊急嘛,他壓根就沒想著占她一點便宜。


    這臭小子沒來的話,他壓根就不用被打。


    退一萬步講,他的車就停在前門,夏友仁大可以開他的車追,可他非要擠上來。


    想到這兒,林正火更大了,“打你就打你,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夏友仁的嘴漸漸癟了下去,“伯父,做人要講理,你打我好歹有個理由,不然我就迴去跟阿芝講。”


    “要理由是嗎?”林正眼裏浮上冷光,“你把我家傳承下來的百年桃木劍弄斷了,你看阿芝是維護你,還是同意我的做法。”


    “……”


    夏友仁又委屈上了,這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兒,明明就是林正被靜之打,心裏委屈拿他撒氣。


    但他不敢再說了,畢竟那劍,也真是他弄折的。


    ……


    靜之長唿一口氣,吐出胸口憋著的羞臊。


    看著外頭的斜陽,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正慢慢滋生。


    南極冰川融化,會讓被冰凍了數萬年的細菌重新活過來。


    他們這輛車,後麵是鐵皮箱。


    夏日斜陽最是悶熱,馬路上三十幾度,那後車廂估計能直奔40度往上。


    後頭那兩具僵屍,不會還沒等林正運出城,就融化蘇醒了吧?


    她不時迴頭看看玻璃窗,確認一下兩具僵屍的情況。


    “別怕。”林正用舌尖暗暗頂了頂還有些發痛的臉頰,耐下性子安慰她,“沒事的,再有3公裏就出城了。”


    “要不要停下來貼張符再走?”她問。


    林正側目看向窗外漸漸多起來的下班牛馬們,點了點頭,“也行,這樣比較保險。”


    剛一踩下刹車,最右邊的夏友仁急唿:


    “快走快走,那三個人追上來了!”


    林正眉目一凝,看向左側後視鏡。


    一輛深褐色的老爺車正緊緊跟在卡車後麵。


    副駕駛上,那位中年男子正擦著槍,仿佛感知到林英的視線,那副圓形的眼鏡隨著他抬起頭折射出明暗交界,眸光冰冷的朝他這個位置看了過來。


    “停不了。”林正鬆開刹車,另一腳快速踩上油門加速,“直接出城吧。”


    靜之:“怎麽?”


    林正神色嚴峻,“後頭的追兵,手裏有槍。”


    靜之:嘖,那確實不能停。


    “滋……吱——”


    像是指甲劃拉在玻璃上的刺耳聲響。


    靜之頭皮有些發麻,一股寒意從後脖頸傳來。


    誰怕了,她才不怕。


    靜之咬著牙,一點一點的轉過腦袋。


    “啪!”


    一聲玻璃碎裂聲響,她還沒來得及查看後麵發生了什麽。


    隻覺得後脖頸有道涼風吹過,一撮頭發從肩膀旁邊落下,而她,又被林正掰著腦袋壓迴他腿上。


    兩隻慘白的手,還冒著森森寒氣,從破裂的窗戶口伸了出來。


    他身上黑藍色官袍的袖口正往下滴著冰水。


    車上三人一時之間,皆屏住一口氣,停止唿吸。


    車廂裏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油門的轟鳴響,和僵屍嘴裏的“嗬……”聲。


    “嘀嗒。”


    又是一滴水落在她背上。


    冰涼刺骨的水珠滲透夏季薄薄的衣服,激得她一個激靈。


    此時的金童正在她識海裏留著冷汗,不斷提醒著:【你憋氣沒用的,你吃過玉髓,你對僵屍來說,就是一塊上好的血肉,快下車!要不就找個東西把窗口堵起來!】


    不知為何,這次她竟信了他的話。


    但,來不及了。


    靜之剛感覺自己的後脖頸一涼,開車的男人,一手把住方向盤,一手從布口袋裏,掏出一把短柄桃木劍就橫向刺了出去。


    僵屍的雙爪觸到劍身,立刻往迴縮了一點。


    不過很快又向下揮去。


    夏友仁緊緊貼住側邊車門,瞪大眼看著林正和兩隻僵屍的手互搏。


    “還看!還不快幫忙!?”他咬著牙怒斥,邊幫靜之格擋著僵屍的雙臂。


    一手實在難以控製貨車,車輛被他開得歪歪扭扭的,外頭路邊的行人紛紛尖叫避讓。


    有人甚至拿出手機報了警。


    ……


    此時的林正壓根就沒空想她為什麽會被發現,他隻知道,她的後脖頸被玻璃紮流血了,隻要僵屍稍微劃到她的傷口一下,屍毒直接進入脖頸這種關鍵位置,那她…估計就真沒救了。


    僵屍鼻子不停聳動著,好像被她的血液激起兇性。


    兩隻手揮得更加勤快。


    靜之被擠在中間,除了往下躲避,基本動彈不得。


    夏友仁慌的一批,左右挪動身子躲避揮來的利爪時,視線四處尋覓著能用的武器。


    好在,這是輛賊車。


    他座椅下麵就有個五金工具箱。


    昔日被用來挖墓的還帶著泥土的鐵鍬,被夏友仁緊緊握在手裏,哐哐哐就往僵屍胳膊上猛砸。


    敲沒幾下,也不知是鐵鍬質量太爛,還是僵屍身子骨依舊堅硬,弧形鐵片被他敲得卷起豁了口。


    好在,他吸引了一點僵屍的注意力,靜之得以從中間的鐵箱上脫身,整個人蜷縮著蹲在林正腳邊。


    林正:“想辦法把他的手弄進去,窗戶下有個活動的鐵柵欄,快!”


    金童急得嘴角直冒泡。


    這輩子的神君,是他見過最弱的一世。


    他都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護好他姐姐。


    【你的血對他吸引力巨大,雖然被他吃下去的話,他會變得更加厲害,但是你們現在正在大馬路上,林正沒辦法使出全力一直幫你的,事急從權,你搞點血丟進去,他就會把手縮進去了。】


    靜之眉頭緊皺,她猶豫了。


    這僵屍本就有神智,變得更加厲害的話,就代表他們以後會遭受更多危險。


    如果不能盡快消滅,可能還會禍及他人。


    靜之抿了抿嘴,看了看她剛剛坐著的鐵箱子。


    【人不能一直依靠別人,我會自己想辦法的。】她對金童如是說著。


    旋即用力拔起中間的鐵箱裏,“都側頭!”


    聽到她一聲唿喝,林正不得不想到那一晚他被連門帶人蹬飛的時刻。


    他瞪大雙眼,微微側頭,兩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你小點力,我們還要用這車出城呢。”


    “你放心,我會把握力道的。”


    她呲著牙,貓類睚眥必報的兇性畢現。


    一個30x40x50cm的鐵箱子被她不停揮得虎虎生風,用力砸著那兩條仿佛不會彎曲的堅硬手臂。


    夏友仁被她的瘋魔勁兒,嚇得滑了半截身子到座椅下,就怕她不小心也給他的腦袋來一箱子。


    “叫你嚇我!”


    “叫你亂創玻璃!有沒有一點公德心?!”


    “嗚嗚,我脖子好痛,我打死你!”


    這女人,哭起來很是嬌弱好看,眼尾紅紅的,好似被欺負狠了,打起僵屍來卻很殘暴。


    耳邊不斷響起骨頭碎裂的嘎嘣聲,還有指甲斷裂的脆響。


    夏友仁咬著指節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林正挪眼往右看了看那癟下去的鐵箱子,突然覺得臉不怎麽疼了。


    看來,她剛剛打他的那一下,還是手下留情了。


    ……


    有神智的僵屍就是不一樣。


    在折了好幾根手指跟指甲後,他終於知道怕了。


    前麵有個味道很香的女人,但是是個武力值爆表的瘋批,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嘛。


    他往後蹦了一下。


    手剛往裏一縮,那個還殘留著他烏黑血跡的鐵箱被徹底擠壓成窗戶的形狀,直接被一把鑲在了窗口上,徹底封死了前後車廂的唯一通道。


    ……


    靜之一屁股坐迴林正腳邊。


    擦著眼淚,哭得梨花帶雨的,透明的眼淚把她漂亮的雙眸洗得晶晶亮。


    “林醫生,嗚嗚嗚,說不害怕都是騙你的,我,我腿軟。”


    林正看了一眼頭頂的後視鏡,默默咽了口唾沫。


    實不相瞞,在下……也有點腿軟,隻不過能裝罷了。


    暫時沒了危險,夏友仁把半截身子從座椅下拔了上來,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我剛剛算是開了眼了,你就好像那個……林黛玉倒拔垂楊柳!”


    靜之兩顆透明的淚珠還掛在睫毛根,嘴巴微張,“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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