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裙女孩神情多了些迷茫,像是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阿月是自己的名字。


    “你沒有來找我。”


    阿月低著頭,神色晦暗不明。


    魏君覃又走近了幾步。


    “我找了,前些年政策原因,我沒辦法迴家鄉,等我能迴家鄉時,我已經找不到有關於你的任何消息了。”


    “我真的找了。”


    吳秋秋注意著他的脖子,上麵有個紋身。


    紋的就是大黑無上聖佛。


    “我早些年加入龍王宮,就是寄希望於他們,能找到你。卻因為我交不上年費,他們將我驅逐。我一天比一天老了,再也奔波不動了......我一個人在廉租房裏老死,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都想知道你的消息。”


    “我猜想,你是不是兒孫滿堂,子女承歡膝下,享天倫之樂。若真是那樣,我死了卻也無憾了。”


    魏君覃英俊的麵容上,滿是淒苦與絕望。


    沒有人知道,他長達五十多年的尋找是如何的艱難絕望。


    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兄弟,所有的積蓄都拿來尋找愛人了。


    然而,無論怎麽尋找,都沒有消息。


    希望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絕望。


    他知道,他們今生都沒有重逢的希望了。


    也就在那時,龍王宮出現了。


    號稱能得道成仙,令人心想事成。


    心灰意冷之下,他成為了龍王宮的信徒。


    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到愛人。


    可是龍王宮的人非但沒有給他確切的愛人的消息,還要收高額會費。


    他根本拿不出來。


    魏君覃懷疑龍王宮裏全部都是騙子,大鬧了一場,結果就被趕走了,打了個半死......


    最後的十幾年,他靠著微薄的政府救濟金苟延殘喘。


    死前那一秒,他好像看到心上人站在他的麵前。


    她一點都沒有變老,還是十八歲的模樣,美極了。


    ......


    “阿月姑娘沒有嫁人,在等了你兩年後香消玉殞。”吳秋秋道。


    魏君覃張著嘴,無聲的嚎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想到的,我一直以為你還活著,隻是搬家了,嫁人了。”


    “我沒想到......你......”


    所以魏君覃其實一直不知道阿月已經死了。


    “現在,你我終於團聚了。”他捧起阿月的臉,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的令人動容。


    就像是捧著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然後他緊緊抱著阿月。


    阿月的頭還是低著,並沒有說話,隻是這麽無聲地被魏君覃抱著。


    吳秋秋臉頰隱沒在黑暗之中,靜靜看著這一幕,也沒有說話。


    魏君覃抱了阿月片刻後,從阿月背後抬起頭來,看向了吳秋秋。


    他真誠的感激道:“謝謝你小姑娘,再次把阿月帶到我的身邊。”


    “不用客氣。”


    吳秋秋微微笑著。


    手不知不覺向了別在後腰的彎刀。


    某一刻,魏君覃那張真誠微笑的臉,五官突然扭曲,嘴巴突然張大,像個無底的黑洞。


    脖子更是直接延長,腦袋朝著吳秋秋就飛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吳秋秋橫著就是一刀。


    一直沉默著的阿月,渾身直接滲出濃稠的鮮血。


    化作千絲萬縷的血線,困住了魏君覃。


    “阿月,你……”魏君覃難以接受,死死看著阿月。


    阿月突然發出了滲人的笑聲。


    她終於抬起那張滿是鮮血的臉,


    “是啊,感謝她把我帶到了你的身邊,要不然,我怎麽向你尋仇啊?”


    她的聲音充滿了譏諷。


    吳秋秋一刀將麵前的幻象斬碎,就聽到阿月的話。


    她愣住了。


    “你說啥子安???”


    尋仇???


    好家夥,她還被阿月演了啊。


    她確實看出了魏君覃的不對勁,也確實和阿月蠻有默契的打了個配合。


    但她完全沒有想到,阿月找魏君覃一開始就是為了尋仇啊。


    這不扯嘛?


    與此同時,魏君覃也不可置信地問道:“阿月,你在說什麽?”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為,我全部都忘幹淨了?”


    “在所有人眼中,你深情,你偉大,你是個情種。但真相如何,你很清楚吧?”


    “很遺憾,我沒有魂飛魄散,更遺憾的是,我都還記得呢。”


    阿月用那雙滲血的眼睛,死死瞪著魏君覃。


    那種譏諷近乎化作實質化,溢了出來。


    魏君覃被血線捆住,暫時動彈不了。


    但他依然沒有承認阿月口中所說的那些。


    “阿月,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你知道,當我在吳秋秋身上看到命鎖的時候,我想到了什麽嗎?”


    “你是不是,也曾送了我那樣一把鎖?你猜我為什麽死的?我非命數已盡,我是被人頂命了,魏君覃,頂命的那個人,是你的表妹,羅喜君。”


    最後那句話擲地有聲,也成功讓吳秋秋愣在當場。


    阿月,竟然也被竊命了。


    而且還成功了,


    吳秋秋:……


    她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難怪當初阿月看到那枚命鎖之時反應那樣大,表情那麽痛苦。


    也許在那之後,她就想了起來吧?


    阿月這些年忘記了很多事。


    她忘了魏君覃對她的所作所為,隻記得那句長相廝守的諾言。


    或許在一開始,她真的是想要找到魏君覃,兌現那句諾言。


    可從記憶恢複開始,那種執念就變成了恨意。


    這是個和自己有同樣遭遇的女子。


    難怪阿月死那年也還未滿二十一。


    算下來正好和自己一樣,二十歲那年就要死。


    但不同的是,吳秋秋還有機會。


    阿月卻是成了孤魂野鬼,記憶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如果沒有碰到吳秋秋,再過一些年,阿月恐怕也徹底消散於世間了吧……


    可悲啊也可歎。


    曾幾何時吳秋秋還以為這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誰知道,攤開揉碎以後,這壓根不是什麽愛情故事,而是一個恐怖故事。


    魏君覃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


    “阿月,你懷疑我。”


    “少裝模作樣了,你從始至終沒有找過我,你找的是你的表妹。隻可惜她已經結婚生子,從未等過你。”


    “對不對?而她的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就叫李慕柔。”


    說著,阿月的目光看向了吳秋秋。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從一開始我就盯上你了嗎?吳秋秋,我熟悉你的氣味啊,你太姥姥的命,是從我這裏偷的啊。”


    “哈哈哈哈哈,都是報應,是輪迴,她偷了我的命,兩個女兒為愛反目,互相殘殺。祖祖輩輩,永無寧日。到你這輩。也隻能活一個,還要用肮髒的竊命之術。”


    阿月笑得癲狂。


    整個人身上滲出了更多的鮮血。


    那種目光,讓吳秋秋渾身不舒服。


    但她知道,她不舒服的原因,更多是阿月的話。


    阿月沒說錯,李慕柔和姥姥為愛反目。


    祖輩都自相殘殺。


    甚至更慘的是,曆史還在重演,到她這一輩,又一次使用了竊命之術。


    而她,是被偷命的那個。


    阿月……與她的祖輩居然有這樣一層關係。


    命運的齒輪,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一個閉環。


    吳秋秋閉了閉眼睛。


    “對啊,都是報應。不過,我到底還是完成了你的心願,帶你找到了魏君覃,往後,你也可以不再纏著我了。”


    再次睜眼,吳秋秋麵孔已經恢複了平靜。


    事實上,經曆了這麽多,她的閾值已經很高了。


    你就是說地球是個三角形,她可能怔愣一下,也能接受。


    都祖輩的事了,她懶得管。


    阿月一怔。


    吳秋秋居然這麽平靜的就接受了嗎?


    “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阿月看著吳秋秋,沉默了一瞬開口。


    其實,她對吳秋秋並無惡意。


    相反,因為吳秋秋與她同樣的命運,她還有點憐惜。


    吳秋秋木然地搖搖頭:“沒什麽想問的,但你要小心,這個魏君覃並非真正的魏君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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