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莊德華直接轉身。


    韓韞已經離開了。


    他一刻也等不得。


    阿生咬咬牙,背上了二叔公下山。


    “快,快跟上他們.”


    幸存的人們趕緊跑過去,生怕被丟下。


    義和山的驚魂一夜,這一輩子隻怕都忘不了了。


    眾人緊趕慢趕,一路上暢通無阻,終於走下了義和山。


    ......


    另一邊。


    吳秋秋並未急著選擇走向哪條路。


    她每條路都試著走近。


    當然,在走近之前,她往油燈裏又加了一些燈油。


    如果油燈熄滅,那就不能往前走。


    她先走了中間一條。


    也就是站著黑佛影子的路。


    事實上,吳秋秋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黑佛到底長什麽樣子。


    又或者,所謂的大黑無上聖佛,隻是它自封的,它是人心底的魔鬼化身?


    吳秋秋走了約莫十幾步。


    油燈搖搖晃晃,好似隨時都會被吹滅。


    周圍漆黑一片,隻有油燈一點微弱的光亮,就像黑夜中的一隻螢火蟲那般渺小。


    在黑夜裏顯得微不足道。


    “唿~”


    一張慘白的臉湊近了油燈,輕輕吹了一下。


    眼看著燈就要滅了。


    吳秋秋捏著銅錢就是一巴掌,將那隻陰物拍開。


    卻不想直接將之拍得四分五裂。


    接著又有幾個陰物撲過來吹燈。


    通通被吳秋秋拍飛了。


    嗬嗬。


    她終於走近黑佛影子。


    也看清了黑佛的模樣。


    卻愣住了。


    那是她。


    黑佛的樣子,與她一模一樣。


    此刻就站在路口,看著她幽幽的笑。


    其實那種笑容,隻是正常的笑。


    可是,卻讓人脊背一寒。


    就好像吳秋秋初次看到吳火火時那種感覺。


    一個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你麵前,衝著你笑,那是另一個你。


    她不說話,沒有別的動作。


    就笑。


    誰能不恐懼?


    吳秋秋腳步微微往後。


    卻發現後麵有一雙手開始在推搡她往前繼續走。


    油燈火焰開始不斷跳動,即將熄滅。


    黑佛對著吳秋秋伸出了手。


    “來吧,這世上沒有聖人,隻有罪人。”


    “在時間的維度之中,你我同罪。”


    話音落下的一刹那,吳秋秋聽到無數尖銳的嚎叫聲。


    她的腳下,是無數的人頭堆砌起來。


    那十二個天元大師死不瞑目的人頭,還有此前被她殺死的,或是因她而死的。


    他們的人頭層層疊疊堆砌,宛若一個小小的山包。


    而她,此刻就站在上麵。


    吳秋秋想起了睡佛的雕像。


    人頭塔。


    她的腳下,也堆砌了人頭塔。


    她與黑佛是同罪的。


    吳秋秋的雙瞳又紅了幾分。


    對麵黑佛化身的吳秋秋繼續說道:“看到了嗎?世上本沒有黑佛,是人們心中的欲望,恐懼,殺孽,造就了我。我即是你,你即是地獄。”


    “隻要有人,我將永遠不滅。”


    吳秋秋的手被拉了起來。


    這一瞬間,她好像與對麵的黑佛融為一體。


    “我即是,地獄......”


    她喃喃自語。


    手裏的油燈明暗交匯,閃爍不已,好似隨時都要徹底湮滅。


    “啊!”


    “啊啊啊啊。”


    她腳下的人頭,在這瞬間爆發出淒厲的慘叫,一簇簇大火從腳下燃燒起來。


    人頭在大火之中被焚燒,它們扭曲,哀嚎,淒厲的叫聲刺破耳膜。


    而那火焰,傷害不了吳秋秋分毫。


    “看到了嗎?這是地獄之火,因你而起。”


    “你,我,湊近了看,都是一樣的。”


    黑佛不急不緩地說著。


    吳秋秋腳下的人頭被焚燒後,成為一顆顆白骨......


    她腰上的紅線,也在這瞬間,一點一點被燒斷。


    一根根黑色的線,從脖子上顯現,慢慢爬上了臉頰。


    就在黑線即將爬上眼瞼之時,吳秋秋垂下了頭。


    “不,我與你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吳秋秋低垂下的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到她聲音無比清醒:“你為殺人,我為救人,如何一樣?”


    黑佛眯起眼睛:“是麽?那你有什麽資格來評判,誰該殺,誰不該殺?”


    吳秋秋冷笑了一聲:“對,我有罪,上天自會評判。”


    “想要我自我毀滅,墮入地獄,做夢。”


    “該入地獄的人,是你。”


    那瞬間,吳秋秋握緊了油燈。


    腳下的人頭塔全部坍塌成了粉末,她再次站在了地上。


    “藏頭露尾,連自己長什麽狗樣子都不清楚的東西,也好意思自稱佛。”


    “想要我與你同化,奪我肉身是麽?因為我是先天陰娘娘,後天屍胎是嗎?對不起,你已經完全暴露了。”


    “下地獄吧,”


    吳秋秋感覺自己從未如此清醒過。


    她從身後拿出了刀,毫不猶豫捅進了黑佛的身體。


    一個貫穿傷從她自己的身上出現,就像她自己捅了自己一刀一樣。


    黑佛哈哈大笑,笑得麵容扭曲:“看到了嗎?別不承認了,你我就是一體,你殺不死我,因為你心中有魔,你就永遠殺不死我,你是在殺你自己。”


    吳秋秋麵不改色。


    “誰心中沒有魔?人生在世,誰還沒點陰暗麵了。”


    “而我,終將直麵我的陰暗麵。”


    說完,她抽出刀,又一次捅進黑佛的胸口。


    甚至轉了一下刀。


    吳秋秋喉嚨悶哼了一聲,嘴角有一絲鮮血溢了出來。


    黑佛卻沒有那麽幸運了,屬於吳秋秋的模樣在迅速坍塌,它露出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醜陋的,惡心的模樣。


    “啊,我不相信,這不可能。”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直麵自己的陰暗麵。”


    “不可能啊……”


    吳秋秋又捅了它一刀。


    在不甘的怒吼之中,黑佛影像灰飛煙滅……


    吳秋秋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左手的油燈幽幽散發光亮。


    “哈,哈哈。”


    她捧著燈,突然笑了出來。


    “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她好像看到,那對手拉手的姐妹花,在衝著她揮手。


    她們離開了。


    這一次是真正的離開了。


    而吳秋秋直到這一刻,才算是真正與童年那段缺失的記憶和解。


    “接下來,該左邊這條路了。”


    左邊的路上,是身穿紅色壽衣的魏君覃。


    “你是魏老。”


    吳秋秋眯起眼睛看著他。


    語氣是篤定的。


    魏君覃一動不動,雙手垂在壽衣兩側,蒼老的臉,是不正常的慘白,上麵又有兩團不正常的潮紅。


    看上去十分詭異。


    他是紙人。


    “我不知道您與龍王宮,以及黑佛是什麽關係,但是有個人,她找了您八十年。”


    吳秋秋又說道。


    她知道這是紙人,但紙人不也是人為操控的嗎?


    既然魏君覃的紙人還在,說明魏君覃的靈魂直到如今也沒有消散,他還存在。


    所以,他一定能聽到自己的話。


    果不其然,魏君覃紙人的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變化,但卻想起某種輕微的動靜。


    紙人好像向前移動了一點。


    它是有反應的。


    吳秋秋將留聲機拿了出來。


    “您聽得到是嗎?魏老,她找了你八十年,你們也到了重逢的時候了。”


    留聲機拿出來的瞬間,一陣陰風吹過,黑夜裏好像出現了一片竹林,林間有一個紅影在慢慢浮現。


    紅裙女孩慢慢走近。


    她的臉上,似哭似笑。


    “是你,你為什麽沒有來找我?”


    血淚慢慢從眼眶流了出來。


    接近一個世紀的等待啊,她始終沒能等到那個人來找她。


    直到她的記憶開始模糊,生前的事情幾乎忘得一幹二淨,她也沒有忘記魏君覃對她說過的話。


    “天下太平,廝守終生。”


    可惜她沒有等到。


    女孩慢慢接近蒼老的魏君覃。


    魏君覃紙做的身軀開始顫抖,幹癟。


    最後就像被抽幹了一樣,變成薄薄的一層紙鋪在地上。


    從更遠的路上,漸漸走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原本挺拔的身軀,此時卻拄著拐杖。


    他的一隻腳已經廢了。


    而身上則是掛滿了功勳。


    他是年輕時候的魏君覃。


    “阿,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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