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蘭瑞咖啡廳,窗外下著細雨。


    棕褐色的外牆上閃爍著明暗不定的星星燈,咖啡杯裏騰出嫋嫋熱氣,晏嘉豪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搭在勺柄,攪動著杯中醇香濃鬱的咖啡,空氣裏彌漫著浪漫的歐式氣息。


    楊雪妮輕握著咖啡杯的手柄,細啜一口,目光落在晏嘉豪的眉睫上。濃密的劍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瞳正在醞釀著什麽。


    “聽說你被斐洛辭退了?”晏嘉豪定住手指,靜靜的眸光正對上楊雪妮略帶打量的眼神。


    楊雪妮一愣,晏嘉豪怎麽會知道的。但是轉念一想,他貴為伊卡頓總裁要是有心想知道,對他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眸子黯了黯,隨後坦然開口道:“嗯,今早剛辦理了離職。”


    “既然你昨天幫了我......”他微微垂眸,薄薄的嘴唇吐出肯定的話語。


    楊雪妮猜想晏嘉豪肯定提及的是她幫自己把牟恬恬從派出所領出來的這事。


    正在楊雪妮所思時,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飄進她的耳中,“要不你來伊卡頓?”


    他緩緩抬眸,和煦一笑。


    “這……我合適嗎?”楊雪妮放下手中的咖啡,白瓷杯觸盤,發出清脆的細響聲,抿了抿玫瑰紅的唇瓣,遲疑地問。


    畢竟伊卡頓是大公司,目前實力遠居於斐洛之上,她在斐洛都是平平無奇,在伊卡頓也不過是個小透明。


    “當然,每個人都擁有無限的潛力。”晏嘉豪笑意加深,深沉的眸子像一片汪洋,包容萬物。


    “那我過兩天可就去找晏總報道咯。”楊雪妮溫柔的眸子裏透露出一絲俏皮。


    這難道就是上天的眷顧,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迴憶起在斐洛的過往,楊雪妮嘴角浮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她靜靜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略有所思。


    “好,隨時歡迎。”晏嘉豪端起咖啡,順著杯沿,優雅地吹了口氣。


    窗外揚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思緒沁在雨滴裏,不知灑到了誰的身旁。


    晏嘉豪將視線轉向窗外,細看,波瀾不驚的眸子裏隱約透著一絲期待,像是在尋覓某個人。


    過了許久,他轉過頭來,低緩清冽的嗓音響起,“牟恬恬,最近過得怎麽樣?”他試探性地開口,平素雲淡風輕的臉上竟然有些膽怯的神色,像是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恬恬租住的房子失了火,現在正住在我家。”楊雪妮頓了頓,如實說道。


    “她之前的外賣工作因為一個明星的惡作劇丟了。”楊雪妮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裏透出一絲憤慨。


    “明星?惡作劇?”晏嘉豪敏銳地反問。


    “就是伊卡頓新一季的代言人。”楊雪妮好看的瓜子臉上寫滿了忿忿的不平。


    “你是說鄒析霖?”晏嘉豪尾音上揚,杳昧的雙眸透露出深深的不可思議。


    “對啊,恬恬一早就去鄒析霖拍攝的地方找他去了。”楊雪妮心直口快道。


    “你昨天問我要鄒析霖拍攝的地址,是幫牟恬恬問的?”


    楊雪妮未預料到晏嘉豪的反問,瞬間啞言。


    楊雪妮:“.......”


    她唇瓣緊抿成一條線,竟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楊雪妮心底倏地升起一絲心虛,撇開頭以拳抵唇輕輕咳了兩聲,才又開口,“其實,我覺得恬恬幹外賣多累啊。日曬雨淋的,我倒覺得丟了反倒更好。”她將自己的聲音放得盡量柔和。


    “嗯。”他輕聲應道。


    晏嘉豪沒有再追問要地址的事情,堅毅的眉眼間隱約能看到一絲隱忍與心疼,歎了口氣,“要不,你帶牟恬恬也一起到伊卡頓報到。”


    “她在設計方麵有獨特的見解和才能。”


    “我始終不相信,牟恬恬她會抄襲!”晏嘉豪目光炯炯,悠遠而堅定。


    “我之前動用了關係,可是我始終找不到那個化名為“桃夭”的設計師,證明牟恬恬的清白的證據。”說完,他疲憊地闔眸,掩蓋了其中的無奈與痛苦。


    楊雪妮握著咖啡勺的手顫了顫,望著窗外的雨簾,在腦海中織起一張迴憶的網。


    她從榕城服裝學院畢業以來,那天是她第一次去母校看望以前教她的輔導員,順便想拍幾張照片留念。


    她舉起手機,本來隻是想單純地自拍一張,卻意外拍到了丁雅倩偷設計圖的身影。


    那個見不得人的陰天,掩示了太多秘密。


    “我也不相信,我和你一樣,相信總有一天,真相會水落石出的。”楊雪妮垂眸,避免讓對方看出她的心虛和愧疚。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找到事情的真相。”晏嘉豪如鷹般銳利的雙眼此刻正盯著楊雪妮,仿佛要將她的心事看穿。


    “是的。”楊雪妮心中愧疚更甚,機械地應道。


    當初,她選擇了不說出那個秘密,沒想到間接害了牟恬恬。而現在,牟恬恬有困難時,她選擇伸出援手,一是想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些,更是因為她希望通過別的方式補償她。


    晏嘉豪看著她,神色微變,雙眸蘊藏著曈曚,“那雪妮請你幫我告訴牟恬恬,我始終相信她,還有伊卡頓歡迎她的加入。”


    “好。”


    楊雪妮再次捧起咖啡,低下眸子,動作優雅地淺啜一口。


    ...........


    晴霽風不止。


    牟恬恬雙臂撐著雕花鐵欄杆,出神地望向天空。


    天色漸晚,陽台的溫度微微冷涼,紮起馬尾辮,眼睛裏深如寒潭,她看著下墜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的晚霞,她沉吟著,似乎沉浸在一片紆軫中。


    因為昨天她的出租房起火,房東今天下午趕過來處理,同牟恬恬對接賠償協議。


    這一年多來她不辭辛苦起早貪黑跑外賣掙的錢其實也不少,加上日常正常開銷還能適當存下一部分。


    可是除開賠償外賣差評的錢,破壞公物繳納的罰款,以及房屋修護補償的錢,也就所剩無幾了。


    她決定要盡快重新找一份工作,改變一下現狀。


    這時,腳步聲傳來,有人走了過來。


    牟恬恬站在窗邊迴過頭,淡淡地打量著她,霎時間目光凝聚起來。


    一件清爽的鑽閃白襯衫,搭配幹練短裙穿,頭上點綴了墨綠色複古發帶,頂著一個奶茶色的丸子頭,正是楊雪妮。


    牟恬恬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她笑了起來:“學姐,你迴來了?”


    停在了牟恬恬的身側,抬起手指將耳邊的秀發向後捋了捋,楊雪妮輕輕地瞅著她,淡淡地問:“恬恬,你還沒吃飯吧?”


    牟恬恬輕聲“嗯”了一聲,徹底轉過身來麵對著她,她哂然一笑:“我在樓下超市買了些菜,等下我來弄。”


    “今天不弄了,我們去外麵吃。”楊雪妮豪爽的開口。


    “為什麽啊?”牟恬恬歪著頭有些疑惑。


    “當然是慶祝我今天找到新工作了。”


    “離開斐洛正式加入伊卡頓!”


    楊雪妮轉頭看她,合拍兩掌,然後眉歡眼笑。


    “恭喜你了學姐。”牟恬恬爽朗地祝賀。


    “你等我一下!”牟恬恬抬手做了個“1”的手勢,朝著對方wink了一下。


    隨著她剛剛比劃的動作,纖細手腕上包著的一塊方紗顯露出來。


    楊雪妮嘴微微張了張,正打算開口詢問時,隻見對方已經走進了臥室。


    晚霞透過玻璃窗灑射了進來,客廳裏蕩起了一層夢幻般的彩霧,楊雪妮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靜靜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牟恬恬從臥室走出來,背著她隨身的挎包,有些神秘兮兮的。


    她露出清甜迷離的笑容,“學姐,走吧——”


    楊雪妮從沙發上快速起身,走了過去動作很輕地抬起她的手臂,語氣卻又急又擔心:“恬恬,快給我看看你的手怎麽了。”


    牟恬恬伸手,一手覆在楊雪妮的手背上,一手嚐試著將手臂縮迴,“就是早上不小心劃了一條口子。”


    楊雪妮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隻手隔著紗紡碰了碰牟恬恬的傷口,但很快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飛快地縮迴了手,“還.....還疼嗎?”


    “不疼了。”牟恬恬說得風輕雲淡,卻也注意到對方眼角閃爍的晶瑩。


    “學姐,你瞧你,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


    說完,牟恬恬赧然一笑,提醒:“快走吧。”


    楊雪妮沉默地笑了笑,“走吧---”


    ……


    紅色迷你copper在筆直的公路上緩緩地行駛。


    周圍星星點點亮起了百家燈火。這座不夜城漸漸進入了另一個繁華的階段。夜空繁星似海,星光璀璨,月光皎潔柔和。


    在路邊的一個小吃攤前,她們下了車。


    紅色的迷你copper再怎麽說也是汽車,停在路邊,和周圍的自行車,摩托車格格不入。


    “別看這些小吃攤上的東西便宜,不過味道絕對是頂級棒的!”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牟恬恬調皮地朝楊雪妮眨了眨眼睛。


    “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在這麽嘈嘈雜混亂的小攤上吃東西!”對方窘迫地看了一下四周,神情很不自然。


    楊雪妮的家庭雖然不是非富即貴,但也是小康家庭,不隨意吃這種路邊攤也倒是說得過去。


    “學姐,保證你不後悔!”說完,牟恬恬轉頭喊了一聲:“老板,要十串羊腰,十串雞心,十串牛肉,兩串香菇,一個烤茄子,多放一點辣椒!”


    “好囉!”不遠處,滿臉油光的大叔熱情地迴應了一句。


    聽到她剛才對路邊攤老板這話,楊雪妮表情微變,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擔憂:“恬恬,受傷是不能吃辣的,不然會加重傷口的愈合。”


    “榕城人士,無辣不歡!”牟恬恬囅然一笑迴應。


    楊雪妮淡雅的眉心微皺,她眼觀鼻,鼻觀心,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你......”她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麽,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迴去。


    看著楊雪妮驚愕不止的樣子,雙手撐著下頜,牟恬恬平靜地笑著,說:“這個地方,我來過很多次了。因為送完外賣都很晚了,隻有這家打烊到很晚,所以我都會來光顧,老板很熱情,也大氣。”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旁邊坐著幾個男的在喝啤酒吃烤串聊著天。這個時候,又來了一個男子走過去對他們說:“幾位兄弟,打擾了,我想給你們的桌子拍幾張照。”沒等那桌人反應過來,男子拿起手機對著一桌子的香煙啤酒烤串“哢嚓、哢嚓”的拍了幾張,拋下一句“謝謝”就轉身走開。隻見他在不遠處拿著手機搗鼓了一陣,然後對著手機嚷:“老婆,照片收到沒?我真的在和哥們喝酒聊天,晚點迴去。”說完,男人收起手機,吹著口哨,施施然地走進了那家會所。”


    講著講著,牟恬恬指著對麵不遠處亮著霓虹彩燈的會所,大聲笑了起來。


    看她那麽開心,楊雪妮也跟著稀奇古怪地笑了起來,盡管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原來牟恬恬之前每天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笑過之後,她忽然又對自己當初因為打著不想多管閑事,惹事生非的幌子,讓自己良心安穩這麽久,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看著夥計端上來的幾串燒烤,楊雪妮不知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還是因為什麽,她第一個抓起簽子,開始品嚐對方口中所謂的美味。


    然而才吃了一口,她就後悔了,仿佛充滿火焰,喉嚨頓時燃燒了起來。身旁的人看著她那樣的臉色,趕忙識趣地送過來一杯可樂。


    “學姐,你慢點吃。”


    “對不起學姐,我身上錢不夠,沒有辦法請你下大館子。”


    楊雪妮被辣得麵紅耳赤,口艱難哈著氣,擺了擺手,表示不介意。


    “學姐,我敬你,祝你找到新工作。”


    ………


    紅色迷你copper開上了大橋,牟恬恬率先跳下了車。


    “哇!好漂亮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遠處熠熠閃光的電視塔,她驚歎著。


    “榕城的夜景真是一天一個樣啊!”她一邊歡唿著,一邊拿起手機拍照。


    楊雪妮緩緩地走到了她身邊,兩個人並排站著,望著遠處光彩奪目的電視塔。


    從背影上望去,這是一對令人羨慕的閨蜜,情真意切。


    牟恬恬此刻內心很平靜,閉上眼睛,感受著耳畔微風的輕盈。


    楊雪妮側睨看著她,在心裏醞釀著想要開口的話。


    “恬恬,一起工作吧?”望著她柔美的側臉,她的聲音很溫柔,一個邀請被小心翼翼地拋出,似乎怕驚醒了這一幅迷人的夢境。


    睜開了眼睛,她轉過臉,有些吃驚地望著楊雪妮。


    “恬恬,晏嘉豪他發出的邀請,真心誠意的。”楊雪妮撫摸著她的肩頭,依舊柔聲說。


    稍頓片刻,神色立馬變得有些恍惚:“不......”,牟恬恬神色不自然別過臉去,語氣輕緩地宛若在囈語著,她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欄杆。


    她雖然在訂婚現場聽到丁雅倩對她說的那句話——被誣陷一次是笨,被誣陷兩次……活—該。”


    她覺得丁雅倩和這件事一定脫不了關係,但是現在依舊口說無憑,再說深知她作為一個“抄襲者”,她不能接受晏嘉豪和楊雪妮的邀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不能讓公司的同事以有色眼睛看她,她更不能因為她的事給晏嘉豪帶來麻煩。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晏嘉豪和我一樣都相信你。”楊雪妮脫口說出了牟恬恬的顧慮。


    聞言,牟恬恬沒有開口,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為什麽?你的夢想呢?”她凝視著牟恬恬散亂不堪的眼眸,追問道,有些不解:“這是實現夢想的機會!你為什麽要拒絕?我不明白。”


    她怕麵對他,就算晏嘉豪相信自己當初沒有剽竊抄襲,但那又有什麽用呢?


    在沒有確切證據能還給她清白時,她人生都會有“抄襲”那一筆的汙點,怎樣做都是徒勞。


    “恬恬,你難道忘記了,之前你就是在這裏救下我的。”


    “你說,你仍相信,總有一天會好的,因為你還有夢想!”


    楊雪妮捏了捏她的肩頭,語氣由激動逐漸放緩。


    夢想?!現在的她還有資格來談夢想嗎?


    之前所謂對楊雪妮說的夢想,不過是勸她放棄輕生的一套善意的說辭罷了。


    牟恬恬沉默笑著,眼裏湧出了晶瑩的淚花。


    雖然是在笑,卻像極了在自嘲。


    “你不用這麽急著給我答複,再好好想想,好嗎?”楊雪妮不再強求,做出了妥協。


    “我們迴去吧,不早了?”楊雪妮開口了。


    牟恬恬柔順地點了點頭,站在大橋邊的兩個人同時轉過身,向身後的車子走去。


    然而——


    如水的夜色中,牟恬恬的腳步突然停住,用手下意識摸了摸左側方,身體也突然冰凍般變的異常僵硬!


    她這才發現她隨身攜帶的挎包不見了。


    一定是剛剛在路邊攤吃飯,包裏雖說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那條用藍色植絨盒裝著的斷了的鈴蘭花手鏈卻是無價的。


    那是她們牟家世世代代祖傳的下來,也是她父母能留給她的唯一念想,更何況這條手鏈在多年來一直困擾她的夢境裏出現過。


    “學姐,我的包好像落在了剛才的路邊攤了。”牟恬恬的眉頭緊緊蹙著,瞬間急赤白臉,視線也有些飄忽不定。


    “走,我馬上陪你迴去找。”


    音未落,楊雪妮一點也不遲疑,拉住了對方的手,快步向車走去。


    不一會兒,紅色迷你copper迎著清冷的月色便消失在了長橋的盡頭。


    ..........


    霓虹燈閃爍,伴著涼風,大街上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紅色迷你copper緩緩停靠在路邊上。


    因為牟恬恬坐的副駕駛臨近馬路,車來車往,開門下車比較危險,楊雪妮便提議讓自己去取包。


    她秀眉微皺,側著身子傾身伸手搭在了對方的手背上,製止了她扒在內拉手的手:“恬恬,你在車裏等一下,我下車幫你拿包。”


    楊雪妮下車後,隨手理了理奶茶色的丸子頭,嘴角勾了勾,那張精致的臉上揚起淡淡笑意,邁開步子,朝目的地走去。


    這時。


    另一輛銀灰色博越suv緩緩地開到了距離剛才路邊攤不遠處的路邊。


    許逸辰下了車,關上車門,徑直往路邊攤走去。


    這輛車是他自己買的,約莫十來萬,因為基本每天都和鄒析霖在一起,開他的瑪莎拉蒂或者和他一起坐工作室配的黑色保姆車,所以這輛車他不經常開。


    半個多小時前,許逸辰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告訴他這個包的主人剛在他們店吃了飯,但因離開的時候忘記拿包了,不得以打開包尋找聯係方式的時候看見包內有一張名片,才打給了他,希望他能聯係一下失主。


    許逸辰本覺得有些疑惑,但理清思路一猜肯定是外賣妹,本來不想淌這趟渾水,但是出於好奇心作祟,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來一趟。


    大排檔。


    “大叔,我來拿一下我朋友忘記到那個座位上的包。”楊雪妮趁老板不忙間隙,用手指了指剛才她和牟恬恬吃飯時坐的座位。


    想了想,很快又補充一句:“白色黑邊的。”楊雪妮想描述得更加確切一些,好讓老板相信她把包給她。


    “我記得你,稍等一下,我馬上把包給你。”男人一雙前臂套著藏青色套袖,一雙枯槁如柴多繭的手在同色圍裙上抹了抹,似乎是想擦幹淨附著油膩的手。


    黑黝黝的臉龐上堆滿了笑容,好像每一絲皺紋裏都寫著“笑”這個字,嘴邊的兩道法令紋構成了“笑”的最後兩筆。


    男人隨手抽了兩張餐巾紙握在手裏,遞給楊雪妮包的時候都是隔著那兩張紙巾,應該是不想把油漬粘在包上。


    “謝謝。”她笑著接過,簡單道謝。


    說完,她拿著包離開了這地,朝紅色迷你copper走去。


    美目流盼,她隻覺得剛才錯身而過時,有一抹綽影從眼前劃過。


    腦海中出現兩個代名詞拚湊出一個人物來。


    花襯衣,蛤蟆鏡——小偷!


    楊雪妮的腦海裏倏然浮現出那天在汽車站包被搶的情景。


    她立馬繃緊了神經,整個人瞬間處於緊急備戰狀態。她轉過頭想要捕捉剛才的身影,可剛才的身影卻如蒸發般奇跡不見了,眼前隻剩下一片茫茫人海。


    難道是我恍神看錯了?她轉過頭心裏暗自揣測著,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剛朝前走了兩三步後再次迴頭,四周環望,逡巡不前,依舊沒看見穿著花襯衣,戴著蛤蟆鏡的男人。


    她有些失望,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看著手裏提著的牟恬恬的包,緊抿著唇畔扭過頭,便快步朝著自己車停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係完鞋帶的許逸辰站起了身子,1.78cm的格子在人群中很顯眼,不過更為顯眼的是他身穿的那套白底紅花的黑紋不規則襯衣和連在夜晚都舍不得摘下來戴的茶色眼鏡。


    還別說,他身上這一套,加上他那梳得油光鋥亮的大背頭,真有一種港風在線即視感,非常融於此時此地的市井生活。不過他腳踩的黑色係鞋帶的板鞋讓這個人物有絲絲出戲的感覺。


    燒烤架前。


    男人五指如飛,以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轉動肉串。一邊轉動一邊還從鐵盤子中拿起生的食物放在燒烤架上,仿佛一位排兵布陣、指點江山的大將。


    烤架裏中堆著暗紅色的木炭,這種木炭溫度不是最高的,但勝在火勢穩定,期間各種佐料如同落雨一般,均勻灑落在肉串上。


    “老板,你剛才給我打得電話,我來拿包。”許逸辰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地朝著路邊攤走過去,在燒烤架前站定。這氣質,要不是說自己是來拿包的,店主都以為是來砸場子的。


    這身打扮,一看就不像個正經人。


    話音落下,男人眼睛終於離開了烤架,眯了起來,越過烤架越過嫋嫋白煙,朝攤前站著的人上下打量幾眼,隨即精神又集中在烤架上,沒在看他,從容不亂,有條不紊地翻動著架上的串,說道:“剛才失主的朋友已經把包拿走了。”


    得到這一消息,許逸辰駭然睜大了眼睛問: “拿走了?”


    “就在幾分鍾前,她沒給你說嗎?”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用一段紙巾包裹著竹簽,不緊不慢地放在鐵盤中。


    “可能沒來得及吧!”許逸辰隨口胡謅了一句。


    他見老板也沒什麽閑工夫再搭理他,也就悵然若失地離開了。


    ……


    紅色迷你copper車上。


    楊雪妮打開車門坐在主駕駛位上,把包遞給了牟恬恬。


    她見自己的包赫然而出,牟恬恬滿懷感激地接過了包,說道: “學姐,謝謝你。”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包扣,把頭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去,查看著包內的情況。


    她輕舒了一口氣,嘴裏還絮絮念叨著: “還好還在。”


    “什麽,還好還在?”楊雪妮眉毛微擰,剛係好安全帶就將頭探了過去,疑惑不解。


    “我的鈴蘭花手鏈,我從記事起一直戴著的,隻可惜它斷了。”


    說著說著,她原本目若朗星的眼眸不易察覺的突然間黯淡了下來。


    “難怪從那天遇見你後,就沒看你再戴了。”楊雪妮明白其中的原因後歎道。


    紅色迷你copper緩緩啟動,轉彎揚長而去,消失在南來北往的車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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