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江山樓用過午膳,離開了雙河灣鎮,順著官道向東而來。


    出雙河灣後的官道,一邊是削壁陡立的峰麓,一邊是葳蕤茂盛的叢林。蔚藍天空,浮飄著朵朵白雲,灑下一片暖陽。


    梁上客廖清嘴裏哼著不成調歌,搖搖擺擺走在前麵。彭宗銘和吳碧影倆邊走,邊喁喁地細談著。


    驀地,官道邊的樹林裏,撩起一縷激厲長嘯。


    三人一怔,正欲采取某種行動,樹林濃蔭處已射出一蓬暗器。其間有棗核鏢、三寸銀梭、鐵菱角、菩提針、熬毒鐵燕、白虎釘、鐵蓮子、羽箭、喪門釘……


    以這等的襲擊手法,顯然出於極多的江湖人物,而受到他們圍襲的人,饒是武林高手,也有遭著兇險的危險。


    就在刹那間,彭宗銘叫聲:不好!


    音語未落,掌力疾吐,以渾厚而不傷內腑的掌勁,猛朝梁上客廖清背後劈去,把他身形震出六七丈遠處。


    幾乎在同一時間,雙足疾地一點,右臂挽起吳碧影纖腰,騰身縱起五尺。


    向梁上客廖清推出的掌風餘勁,劃出一股激厲無比的勁風,擋住各門暗器襲來的衝力。


    梁上客廖清給彭宗銘渾厚無比的掌勁推來,雖然不傷內腑,可是這股猛勁已夠他受的,一聲怪叫:\"啊唷!我的媽!\"身形震飛落地,摔在地上!


    彭宗銘和吳碧影身形雙雙騰飛降落地塵之際,疾速亮出寶劍,應付急變。


    樹林濃蔭處唿嘯聲落,各式暗器飛出後,似乎在等待著對方變化,而寧靜死寂了片刻!


    這時,突然一陣粗暴的叱吼聲起,撲出大群衣著詭異的漢子——有的疾服勁裝武生打扮,有的腰束短掛農家妝飾,其中大部份,卻是衣衫襤褸,滿臉油膩,都是窮家幫中要飯的。


    撲自樹林蔭處的這夥漢子,敢情還不是江湖等閑之輩,身法矯捷,手執各式兵刃,除了刀劍外,尚有使用如狼牙棒、吳鉤劍、柳葉雙刀、火頭鉤、判官筆、哨子棍等精研獨到的武器。


    彭宗銘身形甫沾地塵,吳碧影躍身縱離他臂懷,他即舌綻春雷,一響叱喝聲中,手執飛龍遊虹劍,使出學自癡婆子薛玲玲所傳秘門絕學倒轉乾坤三五七精湛劍術!


    日彭宗銘迭逢奇遇,一身內家造詣,雖年值少艾,已抵不可思議之境,所以,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使出,可說已在癡婆子薛玲玲之上。


    彭宗銘手執飛龍遊虹劍,劍身過處,一片紫電青霜,粼粼光波。旋身圈舞,席地湧起一股砭骨刺膚勁風,朝向這夥漢子所遞來的各式兵刃,硬招接上。


    彭宗銘一招遞滿,四周響起了一陣\"嗆琅琅!\"斷金裂鐵的聲響。


    所有湧向彭宗銘身旁的各式兵刃,仿佛卵擊山石似的,紛紛自行折斷。


    彭宗銘\"嗤\"聲薄叱,劍走身前,以疾速無倫的手法,接演倒轉乾坤三五七中安禪歸真,轉乾坤七式的末尾\"日浴海天\"、\"華獄飛峰\"、\"金真歸穴\"三招式。


    碎金裂鐵音響甫落,慘厲刺耳哀號聲接起。


    豔陽下的官道上陡然湧起一團血霧,青鋒耀芒,劍光閃射之間,斷肢殘骨,片片飄飛。


    彭宗銘三招甫落,這批湧自樹林的漢子,已死傷八九。這時,吳碧影把摔倒地上的梁上客廖清攙扶起來!


    梁上客一手揉摸自己滿沾塵埃的頭額,忿忿不已的道:\"小鬼!目無尊長,吃裏扒外,竟向咱廖清下起毒手來了!可恨!可恨!


    吳碧影纖手指著前麵血流殷殷、屍骨縱橫處,解釋般地道:廖師叔!別怨錯人啦!要不是銘弟在您背後推出一掌,您……您早已喪命在這些暗器下了。


    這時,彭宗銘把這些漢子,除了極少數漏網拖走外,已掃蕩殆盡。


    梁上客廖清一手摸額,一手揉腰,一邊仿佛要證實吳碧影話似的,折了腰,在找屍體邊沿的各種暗器。


    嘴裏喃喃嘀咕地道:這是鐵蓮子……這是喪門釘……這是羽箭……哦!還有三寸銀梭,棗核鏢……!


    喃喃聲落,突然驚唿道:哎唷,……我的媽,這是熬毒鐵燕,要是給它擊著,子不到午,午不到子,可要完蛋啦!


    說到這裏,仿佛要彭宗銘、吳碧影同樣有這份驚奇似的道:你們倆娃兒,快來看!


    梁上客說到這裏抬頭時,吳碧影走近在彭宗銘身邊,兩人正睜大了眼,在看地上一具屍體。


    梁上客見他們倆神情,不樂意似地輕\"哼\"了聲,一邊緩步走來,一邊嘴裏喋喋不休地道:\"你們這兩個娃兒,少見多怪,死人有什麽好看!敢情還是你們相識的?


    吳碧影嬌聲道:廖師叔,您來看嘛,這裏死屍的右臂上,怎地也烙著五朵梅花?


    梁上客移步走近屍體跟前,抓起屍體的手臂,凝神細看了半晌,又複朝屍體衣衫看了,搔首喃喃地道:\"這家夥衣衫襤褸是個要飯的,看來是丐幫裏弟子,這事該找酒丐康武問過才知道!


    吳碧影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驚奇地問道:廖師叔!康老前輩怎會知道這事?


    梁上客廖清瞪看了她一眼,薄責道:娃兒!你有眼不識泰山,酒丐康武乃是當今武林、天下丐幫的幫主,他身為一幫之主,當然該知道丐幫各輩弟子的動靜!


    彭宗銘若有所思地接上道:廖師叔!據銘兒看來,這次官道圍襲的這些人,都和江山樓斷臂的蛇翁沙天郎有關係!


    梁上客廖清看了他一眼,大聲道:這還用你說嗎?難道憑空會掉下這麽些仇家,來跟咱們拚命?


    旁邊的吳碧影接問道:酒丐康武乃是武林中正派人物,丐幫素為江湖上所稱頌,怎地會有蛇翁沙天郎等敗類?


    梁上客廖清朝四周看了眼,並未迴答吳碧影,卻大聲道:光天化日,官道上死了這麽多人,還有那些留了半氣沒有歸天的,要是官家發現,這樁人命官司可打定了,你倆小娃兒還不趕快走?


    說著,兩手牽了彭宗銘、吳碧影,急速離去。


    三人這一走,亦不知走了多少路,經過幾處村落、集鎮,直到傍晚時分,才抵達一處山麓小鎮,在直街一處,找了一家客店,歇息下來。


    這裏是鄂西偏北的青峰岩小鎮,三人所在的那家同昌客店,卻是這鎮上唯一的招商客棧,裏麵布置簡陋,三人租了大小二間客房,吳碧影獨居一室,梁上客和彭宗銘合住一間較大的客房。


    吳碧影體質嬌弱,沿途奔波辛苦,這時,躺落床上,很快熟睡過去。


    鄰房的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銘分臥在兩床榻上,彭宗銘仰臥床上,由薄板相隔的鄰房,傳來吳碧影縷縷均勻的唿吸聲。撩起他無限的綺思、愁念。


    他希望此番來鄂北,不要遭著意外挫折,很順利地在老河口三官集歐莊,找著歐振天父女倆,了卻他與歐婉麗之間的一段不了之情。


    彭宗銘思潮萬千,剪不斷、理還亂。突然,耳邊傳來一縷極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他一怔,旋首往聲響音源看去。


    梁上客廖清不知什麽時候,從床上坐起,半蹲半跪,翹了大臀麵朝了薄板隔牆,似乎正在偷窺鄰房一樁極有趣的事情……!


    彭宗銘看得啼笑皆非,卻又無法出言阻止,隻有愣直了眼,看著他的後影。


    梁上客廖清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梁上客旋首向彭宗銘含笑地招了招手,邀他參與這樁極有興趣的活動。


    彭宗銘拉長了臉,朝他苦笑了下,顯然這是不太道德的事。


    梁上客廖清一邊向彭宗銘招手,一邊轉頭又朝板牆縫隙裏看去。


    彭宗銘童心未泯,遇事好奇,見梁上客連連揮手相招,不由給他逗得狐疑不安,也生出興趣。


    他輕輕來到梁上客床榻上,梁上客廖清旋首朝他含蓄地笑了笑,倏地指了方才自己窺看的板壁孔縫點了點頭。


    彭宗銘困惑不已地向他掠過一瞥,就湊上板壁孔縫,朝鄰房看去。


    他這一看,一張俊臉驟然通紅,轉身嚅嚅地向梁上客道:廖師叔,這有什麽好看嘛!


    說到這裏,卻又疑奇地悄聲問道:廖師叔!這老頭兒白發嶓嶓,卻臉膚嫩白的像稚童少女,而且還脫得一絲不掛,赤身裸體地在揮舞一口木劍,他在幹嗎呀?


    梁上客廖清已看得過癮,所以聽彭宗銘此問,打了個哈欠,不耐煩似地道:小娃兒,時間不早啦,有話明天再講睡吧!


    彭宗銘懷了滿腹疑竇,爬上自己床榻睡下。


    他們倆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吳碧影在外麵敲門,才醒過來。


    三人離開青峰岩小鎮後,繞向北行。梁上客廖清邊走邊道:\"快到老河口啦。要是今兒晚上不到,明天午前錯不了。


    說到這裏,喃喃道:踏破鐵鞋無處找,得來全不費工夫。希望歐老兒離開百拉峰芥石鎮後,就得了場重病,一直在三官集歐莊息養。這樣咱們一去就找著!


    彭宗銘聽著滿不是味道,雖然沒有吭聲,卻是朝了他後背瞪了一眼。


    這三人經過一處村莊時,驀地傳來一陣叱喝毆打的聲音,原來在村後一塊廣場上,十來個衣衫襤樓要飯的撲在一起扭打。


    彭宗銘好奇地趨步往前看時,有八九名年歲稍輕的乞兒,在毆打三個老年要飯的。


    彭宗銘見這批乞兒以強欺弱,不禁激起一份俠義心腸,大步上前要把他喝住。這時,其間一個毆打者中年歲稍輕的要飯的,一見彭宗銘過來,猛朝他形相盯看過半晌,撮唇一唿嘯,這些年輕要飯的,紛紛拔腿飛奔逸去。


    這時,梁上客和吳碧影已走近前來,三個遭毆打的老要飯,抬頭亦朝彭宗銘看了一眼,執禮甚恭地謝了聲,才緩緩走去。


    梁上客廖清看著地上他們方才毆打時留下的一灘血漬,搖頭輕歎了口氣。


    吳碧影突然又向梁上客問道:廖師叔!丐幫既為江湖中人所稱頌,怎地又會有蛇翁沙天郎等這些人?


    說著時,她向地麵留下的這灘血看了眼,懷疑地又道:今兒這些要飯的自相鬥殺,會不會與蛇翁沙天郎等有關係?


    吳碧影語落此時,彭宗銘突然想起方才這些要飯的對自己離奇怪狀的情形,也不由輕\"哦\"了聲。


    梁上客廖清聽吳碧影問出這話,深感驚異抬頭朝她看了眼,接著仿佛沉入悠遠的沉思往事中,緩緩地道:這是江湖中昔年一樁駭人秘聞。丐幫分有赤衣丐和白衣丐兩類。


    梁上客話語未落,吳碧影插嘴問道:廖師叔!要飯的所穿衣衫,還有其他分別?


    梁上客廖清不耐煩地道:丐幫中分赤衣丐、白衣丐,是他們自己幫會中的暗語,並不是指他們所穿著的衣衫。


    說到這裏,微微朝她瞅了一眼,接著道:\"丐幫中赤衣丐,平素求人布賜,安分守己,且暗中行道江湖,做了不少善事,至於白衣丐……\"


    梁上客話剛落到此,吳碧影忍不住又接上道:廖師叔!白衣丐該是像蛇翁沙天郎等這夥人啦?


    旁邊彭宗銘豁然所悟的接著道:酒丐康武老前輩是赤衣丐中帶頭人物,於是就將白衣丐擊敗,做了現在窮丐幫的幫主,廖師叔,是不是?


    梁上客廖清聽彭宗銘此話,道:行啦,不用咱說啦!你們倆娃兒料事如神,咱們可不必費勁費力再說啦!


    吳碧影抿唇\"噗\"地笑了聲。彭宗銘卻是不厭其煩地接著問道:廖師叔,丐幫中白衣丐是如何被擺平的?


    梁上客廖清朝他們兩人看了眼,接著道:當時白衣丐的暴行,令人發指,不勝枚舉,不但丐幫中各輩人驚怒已極,還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憤。


    梁上客廖清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一樁極重要事似的,含蓄地向彭宗銘道:是啦!那時你那位準嶽父儒俠歐老兒,亦曾參與這事,想不到事隔多年,竟會死灰複燃!


    梁上客廖清喃喃語聲未落,彭宗銘聽得心頭一震,忖道:歐伯父金盆洗手,息隱武林多年,想不到還有這夥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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