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織月心慌不已。


    她倒不是懼怕祝時桉在朝中的地位,他一個鐵骨錚錚的將領總不至於跟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斤斤計較。


    但方才,她分明聽到了四皇子的聲音。


    她到現在都還沒敢迴頭確認,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四皇子究竟有沒有看到方才的那幕。


    然而不過片刻,她的視線裏就出現了四皇子帶著怒氣的臉。


    婁織月的心霎時間就沉到了穀底。


    方景序比祝時桉慢一步趕到現場,卻是比祝時桉先一步猜到了眼下的情況。


    婁織月是參知政事婁興年的嫡女,平時在他麵前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可他卻私下裏見過數次對方懲戒丫鬟時的狠厲表情。


    深知這樣的品性不可深交,他還曾數次勸導明溪也離她遠些,可明溪偏偏就像是被對方喂了迷魂藥一般死活不肯聽。


    祝時桉還緊緊攥著池織月的手腕不放,從他手背上乍起的青筋上就可以看出他此刻定然是氣得不輕。


    方景序皺著眉,沒理會婁織月慌亂又楚楚可憐的表情,徑直對方明溪嚴厲道:“怎麽迴事?”


    【祝夫人才第一日進府為母妃診治就碰上這樣的狀況,若是明溪也有份參與,我定也不會手下留情。】


    自四皇子的心音中得知了婁織月身份的黎晚音忙輕扯了兩下祝時桉的衣角。


    婁興年作為大淵的副宰相,一直都是隱藏在深處的二皇子黨羽,若因此讓對方加快了對付祝府的進程,難免有些得不償失。


    她眼下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不宜輕易樹敵。


    祝時桉低頭掃了眼還扯在自己衣角上的細嫩手指,蹙眉將婁織月的手腕用力甩了出去。


    婁織月被祝時桉甩得一個趔趄,剛要站穩卻像是想到了什麽般,眼珠一轉就跌坐在了地上,驚唿出聲:“呀!”


    黎晚音:“......”


    小姑娘性格不怎麽樣,演技倒是還挺好的。


    方明溪自方才起就一直在關注著這邊的情況,如今見婁織月被一把甩到了地上,便再也顧不得還在等她迴話的方景序,直接衝上前來:“織月你有沒有事?”


    婁織月表情隱忍地搖了搖頭,抬眸時眼角還隱隱泛起霧氣:“是織月自己不小心,不關祝將軍的事。”


    黎晚音看得嘖嘖稱奇。


    要不是見過了對方適才臉上陰狠的表情,她還真會以為對方就是這樣一個嬌滴滴的閨中小姐。


    婁織月的表現明明已經假到沒邊了,但她沒料到方明溪竟是個真的傻白甜。


    “祝將軍!”方明溪怒氣衝衝道,“你怎麽可以對一個柔弱女子這般粗魯?!”


    祝時桉低頭直視方明溪的眉眼,眼神裏並無任何懼色:“端陽公主,那您覺得臣應該如何——”


    “明溪!”方景序驟然出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他本就無意於朝堂之上的紛爭,行事之間自然也就少了許多顧忌,方景序幾步走到方明溪身後,伸手拽起了自家的糟心妹妹,隨後對池織月冷聲道:“婁姑娘,我之前似乎並未邀請你來我的府中。”


    池織月正欲啜泣的身形一滯。


    “是我帶織月來的!”方明溪一臉不可置信,“皇兄你為何站在外人那邊?”


    方景序在心裏長歎一聲。


    【母妃怎就將她養得這般呆頭呆腦。】


    “方才我可都看到了,”方景序沉聲說,“婁織月伸手欲掌摑祝夫人,這件事是什麽性質你們可知道?”


    方景序的視線又轉到了婁織月的身上:“忘了告訴你們二人,昨日在城門處欲為難祝夫人的大理寺少卿,今日可是被父皇罰了二十個板子!”


    二人皆是一驚。


    但她們關注的重點顯然與方景序預料的有些不同。


    方明溪呆呆地看向黎晚音所在的方向。


    祝時桉不知是何時轉過的身,正一臉不豫地上下打量著黎晚音,似乎想要看看她有沒有被婁織月弄傷,黎晚音也似看出來祝時桉心情不快,每次在祝時桉的視線掃到她的臉上時,都會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她又呆呆地將視線轉迴到方景序的身上。


    “她是祝夫人???”


    兩人震驚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如果她已是祝時桉的發妻,那她們方才的針對又是為了什麽?


    方明溪頓時尷尬地不知要看哪裏好,隻不停用鞋尖踢腳邊的草:“那、那她怎麽不早說......”


    方明溪的這句話越說聲音越低,似乎也覺得自己過於胡攪蠻纏了些。


    婁織月的心緒卻是比方明溪還要複雜許多。


    方才見到祝時桉時,她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為何這般生氣,隻覺得自己是朝中大員的嫡女,他便不會對自己如何。


    可現在,她卻沒有方才那般篤定了......


    甚至是有些肯定對方一定會對自己做點什麽。


    她心虛地低頭不敢亂看。


    方景序看著兩人的模樣隻覺頭痛不已。


    他本不想告訴方明溪關於母妃的事,可經過此事他也是不得不說了。


    方明溪驕縱慣了,他怕她再做出什麽針對黎晚音的事來。


    “祝夫人是我請來給母妃治病的,”方景序長歎一口氣,“日後還會經常出現在府裏。”


    他掃了一眼還癱坐在地上的婁織月:“以後我的宅子,你就不要再帶婁姑娘進來了。”


    “殿下!”


    “治病??”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婁織月一臉驚駭地抬頭看向方景序,眸中那點好不容易積攢的霧氣登時就變為眼淚流了下來。


    她起身欲勾住方景序的衣角,被他皺眉躲了過去。


    方景序抬手喚來了侍衛:“備輛馬車,將婁姑娘送迴婁府。”


    “是!”


    婁織月淚眼朦朧地站起身,幾次淒聲唿喊方景序都未得到他的一個迴眸,她又轉過頭想要尋求方明溪的幫助,卻見她正呆呆地看著黎晚音的臉,幾次唿叫都不見她迴神。


    咬了咬牙,她幾步走到黎晚音與祝時桉的身前。


    “祝夫人,方才是我被衝昏了頭腦,我給你道歉了,求求你——”


    “婁姑娘,”祝時桉移動兩步擋住了她看向黎晚音的視線,冷聲道,“稍後你迴府時麻煩幫祝某給婁大人帶句話,就說——”


    “祝某晚些時候會親自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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