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院判看著沈南星那笑盈盈的模樣,整個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將沈南星手中的匣子拿了過來,麵容算不得好看,“馮夫人?或者說我應喚你沈醫女?萬望你莫要仗著是秉筆太監家的女眷,做事冒進。”


    沈南星低著頭看著麵前空空如也的手掌,抬起頭來有些不明白殷院判這話是什麽意思,但也明白,此刻人來人往,並不是自己問一句為什麽的好時機,隻能微微屈膝,行禮道,“院判大人教訓的是。”


    生藥庫的一把手,沈南星既然還想在這裏幹下去,那就不能得罪這人。


    殷院判看沈南星行禮規整,也不算是什麽沒禮數的人,隻剛剛發生的事,實在是讓人無法說。


    “你們兩個去洗了手,跟著那邊的人,去將生藥庫裏的醫書略微看一遍去!”


    說完抱著那木匣子離開了。


    等到殷院判走遠,就剩下沈南星和胡嘉容兩個人的時候,沈南星看向胡嘉容,“胡公子剛剛就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有話大可直說。”


    她倒是不喜歡這種什麽都不說的樣子,尤其這人還是平白掙過她一兩銀子的胡家人。


    胡嘉容想了想,“我剛剛有種直覺,覺得你做事莽撞了些。”


    麵容上滿是擔憂。


    沈南星微微愣了一下,“你說剛剛我將化骨說出來的事?”


    胡嘉容微微點了點頭。


    沈南星不解,“這又有何莽撞?本來柳院使也說了,快些將那毒給找出來,也好救那未央宮的宮女。”


    “我也不知道,隻覺得莽撞。進宮之前,我爹再三交代過,少說話,多做事。就是做事也得等旁人做過,萬事無虞了我在行動。”


    而今日沈南星這冒頭的行為,讓胡嘉容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來。


    沈南星還想再和胡嘉容爭辯兩句,說什麽人命關天之類的話,可還沒等沈南星說話呢,來了個身穿青藍貼裏的男子,麵上和藹帶著笑,“我是管這裏的吏目,你們兩個且隨我來。”


    沈南星和胡嘉容兩個人跟著人進了那寬大的房屋,裏麵是厚重的木架子,上麵放滿了各色典籍,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架子上寫了“北境”二字。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所有的醫書先背一遍,哪怕是背不下來,也是要讀熟的。”


    胡嘉容看著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醫學典籍,覺得有些多,麵上帶了幾分的討好,“都要看過讀熟?”


    “這是自然,凡是能進來的人,所有藥材醫書都是如數家珍。”


    那吏目剛說完這話,就有人過來將其喊走了,說是其他地方有事。


    沈南星和胡嘉容兩個人隻好翻看這些醫學典籍。


    沈南星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了幾頁,便看到了關於化骨草的詳細圖解。


    圖像精美,一旁說了這種草長在何地,有何用處。


    沈南星看完隻覺得後背發涼,她的手指有些發抖,抬頭看向一旁的胡嘉容,“胡公子,我想知道,安康堂裏有化骨草嗎?”


    胡嘉容想了想,“好像是有的,但我認不出來。”他沒有沈南星這麽好的本事,隻聞味道就可以知道裏麵有什麽。


    沈南星此刻後背徹底涼了,“若是這裏的人,將這所有的典籍都看過,那所有人都應知道化骨草,也應熟悉那味道,為何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呢?”


    這些沈南星不敢細想。


    胡嘉容也察覺出不對來,可此刻斷沒有再嚇沈南星的道理,“沈醫女,你莫要多想,如今那匣子都被殷院判拿走了,想來這事已經了結了,你就當是做了好事,算是功德一件。”


    這真的是功德一件嗎?


    沈南星不知道,她隻知道中午的飯食吃的有些食不知味,下午繼續看書的時候,那些字都像是跳躍起來,就是不往她的心裏去。


    沈南星將手邊的書合上,放好。抬頭看了看外麵,今日天算不得多冷,此刻日頭西落,她隻覺得疲憊。


    應該快到下值的時候了。


    沈南星想看看胡嘉容在何處,左右搖擺了一下,並沒有發現胡嘉容的身影,便抬腳邁出了屋子。


    可她還未曾站定,不遠處來了不少的人,打頭的那個便是柳院使,雖說是一把年紀了,可走路有風,直直朝著沈南星而來。


    沈南星有些不解,當即停在了原地,並沒有再上前。


    那一行人在離著沈南星不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一個小火者上前,口中道。“太醫院生藥庫沈南星接聖旨。”


    這話倒是真的驚到沈南星了,她當即行禮,叩拜於地。額頭落在冰涼的青石磚上,她的腦子異常清醒。


    這些人前來,就是為了早上的化骨草罷!


    “生藥庫沈南星辨別藥材堪為奇才,特許跟在太醫院柳院使身側學醫,以備天資。”


    不過是短短一句話,讓沈南星不知說什麽好,她應高興,還是失落呢?


    隻能再三叩拜,接了這口諭。


    那小火者頗為高興,上前笑著對沈南星道,“沈醫女這可是大高升,柳院使是什麽樣的人,能成為他的弟子,那可是大好事!”


    柳溫瑾八十歲的高齡,他的大徒弟都五十多,自己曾孫子都有了。如今又稀裏糊塗收了沈南星做徒弟。


    這裏麵的關係還真讓人理不清!


    沈南星抬頭瞧瞧看了柳院使一眼,覺得柳院使並不怎麽高興。


    其實想想也是,本就是要致仕的年紀了,再過上幾年,身子不行了,卷鋪蓋迴老家受人供奉去。


    而如今卻還要來教導自己這個二十歲的小娃娃。


    怎麽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沈南星隻能麵上掛著笑,從衣袖裏拿出一個茄袋來,裏麵是一些碎銀子,早上出門之前馮清給她的。


    說是讓她打點用。


    她本以為這第一天用不得呢,沒想到此刻卻用上了。


    沈南星努力迴想當初在顧家莊接到她和馮清成親的旨意時,馮清是以何等麵容來應付天使的。


    自己也學著掛著差不多的笑來,將那茄袋塞到了那小火者的手中。


    “內侍實在是說笑了,這些請內侍喝茶吃點心。”


    那小火者捏了捏茄袋,發現不少,便心滿意足的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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